陈诚对着刘倩“啧”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对张节道:“你回去转告段煨,现在他投降的话,我可以饶他不死。”
张节据理力争,道:“我家主公手中尚有六万大军,也不要别的赏赐了,只是求一郡太守罢了,难道陈使君这也不同意么?”
其实段煨手中并没有六万兵马,就算加上从东边撤回来的,也不过五万人罢了。
陈诚道:“我给过他机会了,若是三天前你们就投降我,我军也不用花这么多力气修建营寨。现在攻城的准备都已经做了一半,条件自然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陈使君,”张节恳求道:“只是差了一天罢了,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是我咄咄逼人吗?”陈诚笑了起来,道:“好吧,就算是我咄咄逼人好了。你家主公段煨不过是仗着背后有吕布的十万兵马,但是吕布要分兵抵御董卓,要留兵镇守关中各处,要分兵防守长安,他能带到扶风郡来的能有多少人?就算吕布来了,段煨敢放吕布入城吗?”
之前平定关中的作战中,吕布杀了一大批的关中豪强士人,屠戮投降了的将领之类的事情也没少干。段煨要是真敢投降吕布,手中的兵马越多,死的可能性就越大。这种道理,吕布和段煨应该都是懂的。
张节百般哀求,陈诚却是不为所动,下令侍卫亲兵将他叉了出去。
等到大帐中没有了别人,刘倩问道:“师父你这不是在把段煨推向吕布那一边吗?”
“恩,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在把段煨推向吕布那一边。”
“可这是为什么啊?”刘倩不解地道:“段煨手中好歹有几万人,又有着陈仓这种坚固的城池,要是有吕布为援,那就更加不容易对付了。师父你一向都是很爱惜士卒和百姓的,这么做,是有什么别的深意在里面吗?”
“之前我和赵云他们商议战术的时候,你不是在边上吗?难道就没猜出来我想干什么?”
“这........”
打仗是一种讲究天分和经验的事情,想要成为名将,要么就是天赋惊人,拥有着近乎野兽一般的战场直觉,能够跳过所有的中间过程,直接抓住敌人的薄弱环节,然后发起致命的一击。
要么,就是不断地积累经验,等到某一天,突然融会贯通,对于所有的情况都能得心应手。但是不管是怎么样的名将,也都有着他的极限,也不敢说就能百战百胜了。
刘倩的武艺和学问在同龄人中都是无出其右,但是毕竟年纪还小,在陆军小学中学的都是武艺和小规模的战场指挥,她又不是那种天才型的将领,因此看不出来之前他们的安排到底有什么意义。
陈诚悠悠地道:“思考也是学习的重要步骤,你用自己的眼睛多去观察,用你的耳朵多去聆听,然后再和事实对比,得出你自己的答案。”
“这么麻烦?”刘倩撇撇嘴,道:“叫我说,不如趁着吕布还没到来之前,就派兵强攻陈仓,先打垮了段煨再说!”
陈诚嘿然道:“打仗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和容易?一不小心,说不定咱们的脑袋就都被人挂到城墙上面去了!”
刘倩按住腰间横刀,傲然道:“哼,想要我的脑袋,先问过我手中的钢刀再说!”
段煨等到了一个绝不想要的结果,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维持住表面上的镇定,问道:“陈使君说要我们无条件的投降?”
张节垂头丧气地道:“是的。”
“他们还在做攻城的准备?”
“是。”
段煨让张节先下去休息,然后独坐在房间中思索起来。陈使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就真的不想要关中了吗?
他真的想要干脆将吕布放过来算了,然后双方联手,跟陈诚大战一场再说。如果领兵而来的是皇甫嵩,段煨绝对是会这么干的。可惜,事实总是不会尽如人愿。他趁着关中大乱的时候,一跃而成为手握数万大军的一方诸侯,就要应对随之而来的麻烦。
就在他心烦不已的时候,探子从东面传来了消息。
“报!吕布已经率兵到了扶风,并夺取了两座城池!”
“什么?”段煨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镇定,跳了起来,怒道:“如今大敌当前,他还对我们下手,难道他是疯了不成?”
虽然是这么发问,但是他心中却在哀叹:这年头,又有谁不是疯的?
士兵跪在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段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段煨见了,想起已经死去兄长的敦敦教导,将怒气收起,对士兵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
“诺。”
吕布的举动,彻底打破了段煨待价而沽的心思。想要继续骑墙是不可能的了,虽然以前就没有可能。那么,是倒向陈诚,还是倒向吕布?
段煨经过痛苦的挣扎之后,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命令麾下的士兵打开西边的城门,然后率领城中的文武官员,出城投降。
“哦,段煨居然还是投降了?”陈诚对此稍微感到有一点意外,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他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恩,是好多手准备。参谋部的那些人为了对付皇甫嵩麾下的强军,制定了十几套计划,虽然现在大多用不上了,但是也应对了各种情况。
不管是出现了什么情况,只要不是天降陨石那种,他们都能找出一条预案来应对。现在段煨开城投降,那也有早就准备好的应对方案。
骑兵迅速地控制住西城门,然后步骑依次开进城内,接管了城墙,军营,库房,衙门等地方。到了这个时候,陈诚才打马上前,来到陈仓城下,对跪倒在道路两旁的守军道:“段煨将军何在?”
段煨膝行而前,拜倒在地,道:“罪臣段煨,拜见陈使君。”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萧索的意味,只是几个时辰之内,就像是苍老了好几岁一样。陈诚下马将之扶起,道:“将军弃暗投明,避免了士兵们的无畏伤亡,只是来的迟了一些,又哪里有什么罪过呢?”
听到陈诚这样说,段煨心中稍安。陈诚又道:“听闻吕布已经进入了扶风郡,段将军现在暂领扶风太守,有守土安民的职责,这就带兵东进,去征讨逆贼吕布吧!”
段煨愕然,抬起头来,就见到陈诚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一瞬间就想明白了,陈诚这是要让他先去和吕布拼个你死我活啊!虽然事前早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事到临头,段煨依然很不是滋味。
从手握重兵的一郡太守,到现在仰人鼻息的情况,也不到半天的时间。事情变化的太快,就让人差点转不过弯来。段煨拜伏在地上,满嘴苦涩地道:“诺!”
西凉军入城之后,原本的守军全部被驱赶出了东门。陈诚甚至不给让他们在城外驻扎的机会,直接命令段煨带兵东进。刨除老弱之后,四万大军拖拖拉拉地向着东边进发,如狼似虎的西凉军则是紧跟在他们的后面。
段煨沿途又收拢了一些扶风郡内的兵马,兵力达到了五万人左右。然后,他们就碰到了气势汹汹地杀过来的吕布军。双方都是沿着渭水行军,遭遇之后爆发了一些短暂而激烈的战斗。
吕布军的侦骑更为精锐,但是段煨军的侦察兵人数更多。双方打了一阵,各自都有了一些伤亡,然后互相后撤,将遭遇敌人的消息传了回去。段煨这边还在拖拖拉拉的时候,吕布在得之消息后,已经带着麾下的精锐骑兵冲了过来。
在西凉,在并州,在关中打了这么久之后,吕布的用兵水准也提高了不少。骑兵最大的优势不是冲击力,而是机动性。当吕布带着骑兵出现在身前的时候,段煨军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一万多扶风军顺着渭水进军,河水两岸各有五千人。吕布集中优势骑兵,全力进攻北岸的段煨军,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彻底击溃了那五千人。在南岸的段煨军急切间不能渡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友军被吕布军屠杀。
事实上,即便是能够过河,看到吕布军的那些骁勇骑兵,南岸的段煨军也是不敢过去的。在友军被打的大败的时候,他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快速地撤了回去。
“混......混蛋啊!”段煨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将领,骂道:“北岸的兵马遭到了攻击,你撤回来干什么?别说南岸碰到敌人,就算碰到了,难道不会就地组织防御吗?”
部将爬起来,不服气地道:“谁说我们没碰到敌人的?探子明明已经看到了敌人的骑兵了!”
段煨怒不可遏地道:“住嘴,陈使君已经下令,只许前进,不许后退!你这么撤回来,难道就不怕军法么?”
部将低声道:“那是西凉人的军法,又不是我们的!”
段煨虽然统合了扶风郡的兵马,实质上还只是一堆豪强和军阀的盟主,因为掌握权力的时日尚短,还不能太指挥得动这些人,因此部将对他也不是很害怕。
“大不了,我去向陈使君请罪!我就不信,他还敢杀了我不成!”
段煨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却也觉得这是一个试探陈诚的机会,现在吕布军已经杀过来了,咱们不是没抵抗,只是打不过而已。既然咱们打不过,要不还是西凉军的大爷们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