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在前，我在后，两人一步步挪开。
走到边上的桌子，没有人，锅里的的菜还翻滚着，还有双筷子挨在锅沿，看着烧下的水位，人是最开始时候走的。
老九盯着那个火锅看了半天，突然惊叫起来。
“干什么？”
寂静火锅店里，他这一声极为惊恐，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你看！”老九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出，像是悬着万斤铁块一样。我眨了眨眼，看了好几次，确定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些平常的火锅菜，丸子、粉干、还有几头虾。
“他们居然点虾！多贵啊！点了还不吃！太浪费了！”老九满脸痛心地说。
我无语，看着老九伸筷子进去，把虾捞出来吃了，吃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捞第二个，我终于看不下去了，推了老九一把，叫他快点走。
老九不情愿地收起筷子，上面还沾了汤汤水水的，往下滴。
我怕白雾中会碰上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都是沿着桌子走的，走过一个个火锅，老九一边惊叹着，一边摇头痛斥浪费，真不知道是他心大，还是嘴馋，要不是有我催着，只怕他真的会趁客人不在，一个个吃了再走，专挑自己平时舍不得点的贵菜吃。
终于脚下一凉，到了门口，只是这里的水汽越来越浓，浓得我和老九肩膀靠着肩膀都看不到对方。
我扯着老九的衣服，跟在后面。
突然白雾中跳出一张脸来。
离我极近，只差几分，就要挨上去，脸贴着贴。
我吓了一跳，往后一跳，拉着老九往后跑。
“两位，要走吗？请付一下帐吧。”是招待我们进来的服务员。
“你在啊！刚才叫你为什么不应？还有那些客人都去哪了？”老九跳起来，大声道。
“哦，他们都出去送葬了。”服务员笑着说。
我看着他那张在白雾中浮沉的脸觉得格外不舒服，却又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张五斗只跟我说了鬼差的事，却没说怎么分辨人和鬼。
或者他有说过，我忘了也不一定。这个服务员绝对在说谎，明明这么多人进来，又是一下子没了声音，要走的话，除非瞬移，哪有那么快的？
“要不，回去继续吃？不吃浪费了。”老九拉了拉我袖子。
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倒不是心疼钱，而是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想试一下自己抓鬼的本事。
张五斗之前早就说过了，丰城是上古阴都，人鬼混杂，而最为关键的是鬼不自知是鬼，很多都是像人一般生活在这城里。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测试一下这些服员员到底有没有问题。
我转身要走，服务员跟了上来。
我突然一个回身，手中纸刀擦过那服务员的脖子。
白雾都被我斩开一条圆弧来。
我看到一道红痕在那服务员脖子上生成，在白雾聚拢之前就消失了。
服务员一愣，我出手极快，他没觉得痛之前，我已经收了刀，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摸了摸脖子，我已经走了。
不是。不是鬼。正宗的人。我心里竟有点失落。
原本以为会碰上一场好戏，结果还是自己误判了。
这要真的是出来录素材的，恨不得自己上阵扮演鬼，大家拍完了事，收工回家吧。
回来的时候，汤已经烧到锅底，服务员加了水。
我和老九也再度开始大吃。
菜点多了，只有两个人，不多吃一点，怎么把本捞回来。
菜吃完了，酒喝得差不多，到最后连火锅酱都蘸完了，我和老九相互扶着，挺着一个大肚出去。
我刷卡结帐，直到出去时，往后一看，玻璃窗内，还是一片白汽蒸雾。
“哈哈，可惜、可惜。”老九连连摇头，我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他还在想着吃到一半就走人的客人，想把他们的火锅吃了。
“走吧，你肚子有那么大嘛？”我拉了老九一把，老九突然顿住了，眼睛睁大，看着前方。
我扭头看去。一群白衣人，扶着一顶棺木出来。
夜里突然蹦出来，好像之前都被黑布遮着。
我生了一口凉气，从头浇到脚底下，半天没动，就和老九一样，看着那群白衣人扶棺经过我身边，默然前行，再度没入夜色。她们身上还传来一些火锅的香气，就是那要求吃到一半就走的客人。
我惊呆了。
“他们——他们真的是过去送葬的？”
老九点点头，“也许吧。”
我本不想追下去的，但是发生了一件事。
一个东西滚到我脚下。是从那棺材里掉下来的。
我生生看到棺木移开一角，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来，丢下一件东西，那东西咕噜滚到我脚下。
是个可乐瓶。开了，里面空空的，瓶口还有点可暗褐色的液体残余。
我说不出话来，就拣起那可乐瓶，上面用利器刻了几个字。
“救我。”老九凑过来，念出这两个字。
我把可乐瓶放下。装作自己没看见，往办公室走。还是那句话，要是以前的我，我一定会跑过去看看，不全是因为“救我”那两个字，而是好奇心。
现在的我完全没了好奇心，就是张五斗那天在恒隆大楼顶部跟我说了那番话，让我相信我是个鬼差后，我都没有追问鬼差的事。
都是因为好奇心，让我来到这座鬼城，付出了这么多，甚至连自己老爸的性命都交待在里面，我不愿再去做任何事，冲动的后果绝对是我承担不起的。
我把瓶底翻过来看了看，正准备扔开。
瓶底几个字抓住了我的眼球，我的手再也动不了了。
“李小岸。”
只有三个字，李小岸。
棺材里的人是李小岸，还是说他们抓了李小岸做人质？我抓着可乐罐追了上去。
老九也跟了上来，“你干吗？”
“他们抓了李小岸！”
我发力狂奔，竖起耳朵，捕捉任何可疑的声音。
夜里格外的静，那帮人扛着这么大一个棺材走路，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他们还是人吗？
我越想心越凉，自从知道自己身份后，明明和李小岸只隔了一层地板，我却再没鼓起勇气下去找过她。
可是不去见她是一回事，明知她陷入危险，自己却不去救她是另外一回事。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要说这丰城中还有哪个让我牵挂放不下的，也只有李小岸了。
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老九居然还跟在后面，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照我对这个贱人的了解，碰上这些事，他绝对是逃得远远的，和麻烦撇清干系。
他跟上来是想干吗？
“不用追了，晚上送葬，只有一个去处。”老九扶着膝盖说出来。
我顿了一下，顿时骂自己是个白痴，这么大帮人扛着棺材自然不会是去食堂吃饭的，只能是去山顶的墓地。
只是一般人去墓地都是包辆车，他们扛着棺材，难道想一路扛上山吗？
我来不及多想，调过头就往山上跑去。
墓地我熟，去过好几次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跑了没多久，我看到前方一群白影重重，一个黑得发亮的棺木悬在空中。
我加紧脚步追了上去，“老九，你看。”
我回头招呼老九，半夜了，还这么诡异行事的白衣人，一定就是鬼物了，正好要借重老九的力量。
我回头一看，背后却空空的，老九不见了，明明看到他一路跟过来的，结果还是半路上跑了。这个混蛋！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过来，装什么义气，要不我不帮他，让他拿不到这个月的奖金还债吧？
这贱人可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算了，没了老九也得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