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兴趣听长故事,打断道:“算了,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听也可以的。”
“不行,我要说给你听,只有听了,你才能帮我。”许雪反拉住我,又低声哀求起来。
她哀求的姿态很是有技巧,不会一味地降低身姿,眼睛中含着泪,表情却是倔强的,一如既往的冷肃。
这反而更激起我的保护欲。
好像她现在只是陷在一个浅坑里,只要轻轻拉她一把,她就能跃而出,像是这种小忙反而更容易拜托别人出手。
“好吧,希望你的故事不太长。”我默默地和许雪拉开了距离,我可没忘记许雪和铁牛合好了,要是让铁牛撞见,又误会了的话,平生枝节。
许雪感激地看向我,说:“那时我们一家人住在里面,还是算幸福,只是一场大火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即便是讲自己的故事,许雪还是改不掉她的主持腔,像是在念剧本一样。
“大火?”只是第一句,我就提出自己的疑问。
那幢楼我去过,还拍过,木板都烂掉了,可是墙面完好,没有重新装修过的痕迹,怎么可能经过火?要是火烧一遍的话,整幢楼都要倒了,哪还会好好地立在原地。
“火不大,只是把我们家烧了。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死在里面。”我等着许雪的下一句,然而过了半天,许雪都没说话,静静地盯着我。
我问:“完了?”
“对啊,完了。”许雪道。
我彻底无语,搞了半天,这也算故事?我还以为许雪至少会说上半个小时的家庭伦理剧,其中说不定还有她和弟弟之禁忌故事,结果就是火灾烧了她全家,然后除了她,一家人都死了的事?
这有什么好说的,或是说这件事和她弟弟的鬼魂来找她有什么关系?
我正要问时,许雪又轻轻加了一句:“那把火是我放的。”
“什么?”我吃了一惊,连带着看向许雪的眼神都变了。
此时的她低着头,长发把她雪白的脖子遮住,只能约略露出一些弧度,我看不到她的脸,被一团黑暗笼住,如果突然抬起,换成另外一副脸我也不会惊讶。
“你放的?”我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重复许雪说过的话。
“对,是我放的,而且门也是我关的,关门前,我还特意检查过窗户,把窗户关得死死的,让他们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许雪抬起头来,嘴角带着笑,眼珠里泛着寒光。
我遍体生冷,又往边上坐了坐,和她拉开距离。
“怎么样?害怕了?”许雪略带嘲讽的语气问我。
我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
现在的许雪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可要说此时的她有什么杀伤力,也不太可能。
就算她是厉鬼的话,我也有信心制服她。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许雪见我没有说话,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
“为了那房子。我爸明确说了,以后房子归我弟弟,不会给我。”
“就为了那个,你杀了你全家?”我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对啊,明明我更需要这套房子,他们却要留给弟弟,不杀了他们,我怎么拿得到?”许雪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我听得骨头缝里都吹起凉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套房子,就让她杀了一家人。
“所以,他现在找过来,也许就是要找我算帐吧。”许雪倒看得很开,
我反倒有点同情她的弟弟,就被亲姐姐活活烧死,变成鬼后,回来算帐也算是天经地义了吧。
我不再想理许雪的事,之后就算那小男孩回来找她,我也不准备插手。
许雪这么坦白出乎我的意料,可也不意味着我就可以容忍许雪这种没有底线的行为。
“好吧,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出去了。”我起身要走。
许雪又拉住我:“你帮我杀了他好吗?”
“去找老九,我又不是——”
“你是鬼差,老板说过的。”许雪的眼中漂过一丝狡黠。
我心里一惊,许雪也知道鬼差的事?
“那个——我才刚上岗。”我有点脸红。
鬼差上岗这件事说出去都觉得有些羞耻,偏偏许雪知道内情,我想瞒过也不太可能。
“什么上岗不上岗,别骗我了,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就——”
我心里暗笑了一下,许雪该不会以为可以威胁我吧,现在独身一人,生活在丰城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牵挂的,没有把柄给她抓。
“那我就去找李小岸。”许雪说。
听到李小岸的名字,我就紧张起来。
“你找李小岸做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跟她聊聊你的事啊,成了鬼差,就在楼上,和她只隔了一层,她都不知道,我看她想你想得紧,让你们有情人见面不好吗?还是说你现在有了新的相好,不想再见她了?”
“好吧,我帮你。”我不等许雪主动说出来,自己先说了。
虽然不知道许雪具体要我做什么,不过现在的我真的不想见到李小岸。
我还没有准备好,或是说不想以现在这副样子吓到她。
许雪带着我去那幢老房子,门口的保安大叔她居然认得,她只说了几句,就放她进去,看样子,好像许雪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虽然是大白天,但是楼里阴气缭绕,路灯晃着,有几盏还不停地闪着,年久失修,踩在木板上,咯吱作响。
“现在过来干吗?”我低声问道。
许雪不说话,走在最前面,带着我上了楼梯。
我心惊胆战地跟着许雪。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做好准备,多半是很不好的事。
闪光灯的电池我已经重新补充过,只是不知道大白天的,会有什么用。
到了上次那扇门前,诩雪停下脚步,门还是开着,里面的餐桌还在,上面甚至放着几个空盘子,没有人,空荡荡的。
许雪走进去,我犹豫了一下,只好跟着进去。
房间里的布置和楼下那个挂着画的房间一样,也有一个沙发,都掉了皮,像是皮肤病人的皮肤,轻轻一搓,就是满手的碎屑。
许雪绕了一圈,又坐了回去,躺在沙发上。
我终于忍问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个苦差事做了,回家睡大觉,和那些鬼物纠缠实在不是自己擅长的事。
虽然张五斗一再强调自己是鬼差的身份,可是我对这个身份很缺乏认同感,觉得还是主持人更符合我的形象。
“让我睡一觉先,不要吵我。”许雪回到这里,就像是变了个人,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我没办法,又不好离开她,只好也跟着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变暗,最后陷入黑暗。
整个房间也变黑了,只有窗户边上还有点墨青色的光,能够看清一点东西的轮廓。
我的心越跳越快。
很想找个靠墙的地方坐着,这样坐在一个沙发上,任何一个东西都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发起攻击,最讨厌的是我还看不到。
我又摸了摸腰间的电池组,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我摇了摇许雪,许雪没有醒来,反而响起了轻轻的鼻鼾声。
我的脑后传来一阵冷风,吹得我汗毛直竖,一旦变黑了,所有的东西都罩上了一层轻纱,变得模糊和不具体,老旧的电线的,还有放在地上的杂物似乎都有了魂,开始晃动,当然是在我看不见的时候。
一旦我的头转过去,对准它们,它们马上就变得老实起来。
许雪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就是带我过来住一夜吗?
这也能叫鬼屋探险?明明是她自己家里,为什么就不能自己一个人过来,偏要拉我下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