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车头往下压了一下，然后往回弹，轰隆声连成一串，车身快速向下，所有的一切像是慢动作一般，在我眼前闪过。
我的身体像是获得超能力一般，悬在空中，没有一点重量，那片刻的失重让我身体内的所有内脏都往上提，一直堵到了嗓子眼，想呕呕不出来。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到底是人是鬼了，妈的！鬼有这种死法吗？
再等一秒，不，半秒，4分之一秒，我就要跟着车一起往下掉，我死定了！
司机慌乱地撅起屁股就逃，我还没死心，脚点在椅背上，想要尽最后一分力，跳出去。
只是车身下坠，那片刻的失重，让我脚下空荡荡的，明明挨到椅背，却使不上半分力，只能无助地伸出手，抓向那片窗户，那是我最后求生的希望，我不甘心啊！
所有的郁闷、愤恨都化成一声嘶吼，突然一只乌黑的线飞进来，打在我身上，我不觉的疼，听到唰啦啦的响声，身子一紧，横着飞出去，撞到窗户上，这时公交车已经下坠，带着巨大的轰响，和无数细小的山石的尖啸着下冲，像个失控的火车头。
我的头皮擦过窗户边，身子下意识地一缩，还好铁链上的拉力不小，我跟着出来，掉在山边，踩在一个小坑上，我双脚酸软，只有手上还有点力气，死死抓住上边的岩石不放。
铁链再度收紧，没等我发力，就把我拉了上去。
我呼出所有的气，再深深吸了一口，紧闭着双眼，后背躺在地上，感受这碰上实地的感觉。
劫后余生的快感像是电流在我体内奔涌，来回好几圈之后，我才张开眼，只觉得阳光刺眼，又闭了上来。
眨了好几次，才看到蓝色的天，白色的云，还有视野下方一角的树。
我得救了！全身的肌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天说不出话来。活着，只是单纯地活着还从来没有给过我这么强烈的刺激，原来只要活着就好。
一个干瘪的头插了进来，横在蓝天白云间，像是顽童滴了一大块的墨到风景画上。
我胸膛一闷，半天说不出话来。老马？
老马手抓过来，我双眼一黑，只听到他的笑声：“要不是我听到喇叭声出来，你小子可就——”
后面的我听不清了，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痛，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没急着睁眼，就像是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醒来时，那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我脑中闪过公交车坠崖的片段、窗户上的手印，路边顶着空调的女人，悍妇开车撞树……
最后又倒了回来，停在坠落时，那条黑线射进，把我卷出去，最后是老马的脸——
老马！我差点要坐起来，想到老马，又冷静了下来。那家伙救了我，总不可能是善心发现，单纯做好事，一定没安什么好心。还是要先摸清楚这里的情况。
我闭着眼睛，感知着这个地方。
背部冷冰冰的，四周也安静的过份，没有人，但是整个空间极大，又冷。好像没有光，或者只有一点光。
我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转着，尝试提前看到一点东西，但连眼珠的动作都不敢做得太大，谁知道老马那个变态会不会正在盯着我看，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就等着看我笑话？
一个脚步声响起，轻轻的，但是很确定，哒哒哒地朝我这里来。
光听声音的话不是老马，那会是谁？我紧张起来，不由地绷紧了身子。
“小娃娃，叠起来，爬了一阶又一阶，摘下我的脚，拿下我的头，爬呀爬……”
我愣了一下，是小圆的声音。我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支起身，看到小圆站在十步开外，抱着一个少了手的鬼娃娃，一边唱歌，一边给鬼娃娃梳头。
那个鬼娃娃没有头发，梳子刮到头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小圆还是固执地梳着，好像这样能凭空多出头发来。
我双肘支着，半天没有动作。
不是因为看到小圆，而是这个地方我认的，停尸间，上次为了找回佛珠，跟着那守墓人进来的停尸间。
青青和真珠那两个阴鬼还和我在这里大战三百回合过。
尸体比我上次过来的时候更多了，上面吊着，下面躺着，床和床之间只有侧过走路的空隙。一双双脚高高低低地晃荡着，要不是有过上次的经历，睁开的第一眼，就能把人吓晕过去。
我的左右两边也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面孔青紫，脸上流脓，有些裂开来，黄色的脓水慢慢流出来，在头下积成一小滩的黄液尸水。我看着眼熟，那身衣服和体形怎么这么像是悍妇的？
再往右边看，司机张大了嘴巴，眼睛圆睁着，瞳孔却是斜过来瞅我。脖子上一道红痕。
司机也死了？
看那红痕上的铁链印，一定是老马做的。
这个恶魔！我用力捶了一下床板，浑身发抖，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恐惧。
老马他把我放到这里，又不杀我，绝对有更惨的事等着我。
他到底想干什么？
小圆被我捶床板的声音吓到，瞪了我一眼，放下鬼娃娃，走过来。
看着小圆走过来，我心里竟有点发毛。她到底要干什么？
一个红衣小女孩若无其事地穿过尸群，脸上还带着笑，那种学校上课，班长看老师进来，喊全班起立时公式化的笑容。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着要说些什么才好。
小圆走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是那种解剖专用的手术刀，刀锋快的连只苍蝇停上去，都会被割断脚。
我想要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躺久了，血液不畅，还有点发麻，整个人侧着身子掉到床的间隙中，夹住了，司机的尸体就在边上，被我挤得侧过头来看我，像是活过来一般，“你——你要干什么？”
我没把小圆当小孩子看，事实上、玩鬼娃娃，布陷阱杀人的小孩子天底下也少见。
小圆举着手，翻着刀面，刀锋的反光，投在她脸上，明晃晃地衬着她锐利的眼神：“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