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话，我就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可是没办法，说都说了。
“嗯。”李小岸低下头，双手搭在纽扣上，脚尖移来移去。
我终于忍不住这尴尬的气氛，说：“没什么事，回去上班吧。”说完，我抱着蓝牙音箱，转身就走。
毕竟李秀是我的恩人不是仇人，未经同意占了李小岸的身躯，固然让我恼火，不过也不是她故意的，是佛珠碰到李小岸，才进去的，真正追究起来，李秀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就算不结婚，两个人总不能这样下去吧。
“喂——”李小岸在后面轻轻叫了一声，我没敢回头，关了门，匆匆走了。
到了车里，发了好几遍，车突突了几下，就是没发起来，我一边转动钥匙，一边往后视镜看，生怕李小岸像恶鬼一样追上来，还好那熟悉的点火声传来，震颤感遍及全部车身，车发起来，我一脚油门到底，逃走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怕李小岸，或是说李秀寄身的李小岸。
是因为真的李小岸会回来吗？我开车停到路边，下了车，还在想这个问题，不是，不可能了，李小岸和老爸的魂估计是找不回来了，我不想承认，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丰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百万的人口，要找个人都难，更何况找个魂，有相无形，聚散无定，根本就没有思路，上哪找去，更何况，找到了又怎么招回来？拿个炼妖壶去收吗？我可没这本事。
至于叫老九帮忙，就更不靠谱了，不过是个杨涛阴鬼就把老九吓成那样子，这个江湖术士真是不指望了。
我进了办公室，黄石早早地等在里面，见我进来，推了推眼镜，打开笔记本电脑，说要给我看一段视频。
我知道这丫的还没死心，一心要拉我做实验，要是以往，我早就一脚踹他滚。
这时却没了心情，软瘫在沙发上，任凭他说些什么。脑子乱糟糟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笔记本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女人，张大着嘴巴，成一个o字形，就像是用手指拉开的橡皮筋，我从没想到一个人的嘴巴可以张得那么大，好像整张脸都被大嘴占满，眼睛、鼻子、都挤到额头上去。尖厉的叫声从音箱位置发出来。
我皱了皱眉头，“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那个心理学朋友录的，一个客户鬼上身的案例。”黄石一边解释，一边看我，丫的，还没放弃？想让我去给你朋友做小白鼠吗？
我正要回绝了他，电脑里传来一阵混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一个大肚子的男高音歌唱家，低音低得都让我头皮发麻，说着一些类似英语的外语，像是拉丁语。但鬼知道拉丁语是怎样。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捧着一本书，另一只手快速地划着十字，在自己额头、肩头上点过，那个尖叫的女人愣了一下，不再尖叫，本来疯狂的眼神也冷静下来。
接着又抽搐起来，开始尖叫。
那男人的声音再度拔高，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种力量。
第二次，女人的尖叫声短了许多，停下来的时候，女人大口地喘着气，眼珠往外凸，满是血丝，蛛网一般向眼角散开，头发也被汗水浸湿，耷拉在额头上，再没力气叫嚷，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下来。
“他说什么？”我问黄石。
“拉丁语。圣经。”
“圣经？这有用？”我一直以为电影里演得驱魔师是搞笑来着，拿本圣经、划十字，吃个大蒜就行？
“这是他根据语义学和催眠学搞出来的一套系统，叫回魂术，可以在患者精神高度紧张时，平复心情，催醒神智。怎么样？这是正儿八经的科学实验，而且对你节目有很大帮助，能接触到很多灵异案例，有没有兴趣？”黄石还不死心，积极向我推销。
回魂？我嚼了几下这个词，摇了摇头。杨涛的事还没解决，哪有心情去当小白鼠，不过等我手头上的事完了，去他朋友那里搜集一下新的案例也有好处，至少要把收视率搞上去。
黄石还想说点什么，我接到老九的电话，直接起身走出去。
“你上次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老九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重。
“什么事没说？我都说了。”
“不对，肯定还有，你再仔细想想。”
我又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突然想到一点，“董素琴好像说了纸人招魂，请了大师做的——”
“对了——就是它了！”老马在电话那头长出了一口气，呼呼的像是风声。
“你听好了，杨涛可以御鬼，不是普通的阴物，连我也对付不了，相似相生，寄魂附身本来就是找相近的人上去，就算是厉害的鬼物强要上一个不相干的人，也会受重伤，甚至彻底消散。他是盯上你了。”
“那我怎么办？”我有点发闷，老九说了这么一长串，简单来说，就是杨涛厉害，偏偏我又和他长得一样，扛上我了？
“我再想想办法，唉，正忙着考试，又碰上这档子事，。”老九嘟哝着挂了电话。
考试？考什么试？我的心情更加糟糕，老九直接抛给我一个坏消息，却什么有用的建议都没有。
再加上最近收视率走低，招回李小岸和老爸的魂魄更加无望。
我靠在墙上，轻轻用头撞墙，咚咚咚，声音由头骨传进我的耳朵里，震得我脑门发麻，好像这样能减轻一点压力。
我越撞越用力，到最后咚咚的响声充斥在耳边，其他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这样，我才能压住那些烦心的杂念，获得片刻安宁。
直到一个人拉住我。“陈宽，干吗呢？”
我回过头，是大成。
他眼中闪过一片讶异，我没说话，抹了抹额头。
大成也不追问，笑了一下道：“你那辆车老了，不好开，我申请给你换一辆新的，过几天就到。好好干。不要急。”
大成拍拍我肩膀离去。
我傻眼了，这比上次还要夸张，我都有点相信大成鬼上身了，我提都没提，他就主动换车？
接下来几天，杨涛再没过来找我麻烦，也许是上次伤了他两个老婆，找个**疗伤去了。
明天15号，凡是这个月生日的职员都一起过生日，李小岸也在里面，我还想着明天要不要出去和李小岸见面，老板推门进来。
“这么晚了，还没走？”老板坐下来，翘起腿。
看他这架势，是要和我促膝长谈啊。我有点不自在起来，李秀那件事还搁在我心里，我不知道老板在李秀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秀在水池里活刨的场面我还记得，老马说得那些话我也记得，如果往深里想，甚至能勾勒出一副详细的图景，只是我不敢往深里想。生怕会扯出一长串血淋淋的脏器，带着骨头，连着心，拽得我肉疼。
“明天她生日，我叫她过来了。”
老板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缩了起来，看着天花板。我嗯了一声，眼睛不知道放哪里，转了一圈，最后也学着老板看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块板子斜着掉下来，露出一个三角形的缝隙，我和老板的目光在那里交汇。
老板的声音传过来：“明天我会宣布你俩结婚，到时候大伙一起庆祝一下吧。”
“嗯。”我看着那处三角缝隙入了神，还没听明白老板的话。
老板似是没有料到我的反应，这么轻松就答应了。过了半晌，才笑道：“好，以后这家公司就交到你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