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主持人,灵异节目主持人,我在开车,车里有鬼。鬼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有个女生在路边招手,我把车靠过去,一边对鬼说:“快趴下。”
鬼听话地趴下,长长的黑发如瀑泄下,露出雪白的脖颈,和那雪白连衣裙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师傅,去横山路。”
那个女生坐进后座,提着一个精致的包包,脸上的妆不淡不浓,只是一抹红唇,在黑夜车内,微弱灯光下显得纤小、格外妖艳。
我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就点了点头,沉默地向前开去。
那个女生一上车,就打开手机,上面滴滴声连串响起,好像正在和十几个人同时聊天,大拇指快速地点着,缭乱纷飞。
我转动一下冷气的旋钮,问道:“客人,冷气还合适吗?”
“嗯?正好。”
女生抬起头,突然啊的尖叫一声,吓得手里的手机都抛了,指着副驾驶道:“师——师傅——你——你——”
她整个人抖起来,一边用手指着,一边别过头去。
我疑惑地看向副驾驶,那个鬼已经坐直了身子,头靠在椅背上。
从后座的角度看去,只会看见一个黑发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前面。一动不动。
“没有人啊?”我的目光穿过鬼,投向窗外,又张望了一下,还刻意靠近那个鬼。鬼身上有股清香,很好闻。
我的呼吸扑在她的肩头上,鬼的肩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似是不习惯陌生男人靠得这么近。
“就在你边上!有个人,有个人,师父,你没看到吗?”女生吓得闭上眼睛,缩到角落里,抱起双脚,把包包挡在身前。
我再张望了一下,“没有,客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一再强调没有人,女生偷偷扭头来看。
啊!又是一声尖叫,比刚才叫得更响,脚一阵乱踹,踢在我的座椅上。
我有些想笑,可是为了节目效果,还要继续演下去。
那个鬼一直静静地坐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还在!她还在!师傅,你真的没看到吗?”女生整个人都快贴到车门上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接了一个疯子上车。
女生渐渐平静下来,不敢看向副驾驶,对着车窗喃喃自语,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然后鬼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去,在黑发的映衬下,一张脸显得白极了,窗外远光灯打在侧脸上,像个瓷娃娃。鬼没说话,只是盯着后座的那个女生。
隔了好久,女生一直没听到动静,悄悄地转过头来,正对上鬼的视线,大叫一声,低下头,把眼蒙住:“她看到我了!她看我了!救命阿!”
我的肚子都快痛了,这个女生的反应太棒了,播出后,收视率肯定大涨。只希望这次可以多发些奖金,光靠2000的基本工资,连房租都付不起啊。
鬼还维持着扭头的姿势,突然说:“你看得见我?”
女生吓得身子一震,头靠在驾驶座的后背上,小声哭泣起来,“看得见、不对,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我问道,“客人你说什么?”
“啊,不,不,我不是跟你说话,我是——”女生说到一半,又偷眼去看,触到鬼的目光了,缩了回来,全身都在发抖,胡言乱语起来。泪水早已把脸上的妆弄花。
眼睛一抹黑黑的痕迹,要是抬起头来,只怕也会变成鬼吓人一跳。
我看差不多了,再搞下去,把人吓出病来,可要不把我们告个倾家荡产。
我把车停在路边,车门突然打开。
女生又是一声尖叫,抱着头往另一边移去,可移到一半,看到鬼就坐在那里,又僵住不动。
刺眼的光打进来。一个胖子扛着摄像机,问道:“你好,我们是诡眼看世界节目组的。”
女生没说话,眼里还带着泪水,我和鬼都笑了,
女生看看我们,又看看胖子,还是没说话。
“请问你当时看到副驾驶位置上有人,是怎么想的?”荣哥,也就是那个胖子,笑咪咪地又问了一句,只要做好最后访谈,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
“我怎么想的?”女生扭过头又看看鬼和我,似乎还在确认。一脚踹出去,高跟鞋尖踢在荣哥小腿上。
“想你妈个头!操!”女生跳出车去,轮起包包往荣哥头上砸去。
荣哥头倒在地上,还要拼命护住摄象机,这个dj大疆手持式摄象机,还是费了不少功夫从老板那里申请过来的。要是弄坏了,他们吃饭的家伙都没了。
漂亮的女生暴粗话,格外带感。
我可没打算出去帮忙,出去也是挨打,反正荣哥皮厚,就让她多打一会儿。
女生拿包砸了几下,心疼自己的高仿prada包包,收了手,又狠狠踹了荣哥一脚,走了。
荣哥在地上哼哼唧唧了半天,我把车让给他,问身边的鬼:“你是住在白云区的吧?”
鬼点点头。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但不是吸引人眼球的那种,长得很清淡,皮肤也很白,很适合扮鬼,连化妆都不用。
“那让荣哥带你回去吧,他住在山洞那边,刚好顺路。”
荣哥哼哼唧唧地上车,还在埋怨我见死不救。“格她奶奶的,这脚劲简直了!”
我没空搭理他,等荣哥把车开走,我才想起还没问新来的同事叫什么名字呢。
不过——算了吧,也许第二天就走人了。节目组太穷,老板又抠,每个月过了一半就等着发工资,节目收视率又不好,天天窝在出租屋里想点子。
和荣哥两人眼对眼傻坐着,风暴了半天,荣哥快饿暴了,也没个点子。
其实点子也是有的,或者去废屋、或者找些嘉宾明星来讲鬼故事,灵异节目虽然小众,不能上公众电视台,播出时段也是和成人节目或是那些电视购物节目放在深夜时段,但是只要做的好,收视率还是可以的。
只是老板钱卡得紧,做道具可以,钱自己出,血浆自己买、化妆师自己请,我们几个不过是领死工资的主持人,还有一个作家、剪辑,哪来的余钱,请明星就更别说了,现在明星身价暴涨,出场费贵得吓人,随便一个三四线的不知名的明星出来,都要好几万,要是有其他需求,价格还要涨。
我一路想着节目的事,走到楼梯口,这几天都是阴雨天,楼里潮得厉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楼道里的那股湿气,夹杂着垃圾和老鼠还有烂木头的臭味。
我略微闭了一下呼吸,上了楼梯,出租屋在二楼,过了一个拐角就到。
楼上有个人,白衣服,光着脚,黑直的长发挂下来,遮住脸。
我的心瞬间漏了一拍,因为角度的关系,我隐约还看到她的脸,那个精致的鼻尖,雪白近乎透明的皮肤,“是你吗?”我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荣哥说明天他有事,叫我把带子给你。”女人伸出手来,递给我带子。
我这才笑骂了一句:“又请假,不怕老板扣他钱。”
那女人就是出租车上的鬼演员,还好刚才我没出洋相,要是吓得尖叫起来,明天让荣哥知道了,我可真没脸了,好歹是个灵异节目主持人,胆子至少要比普通人大吧。
我上楼,打开房门,问她:“要进来坐坐吗?那个——为什么没穿鞋?”
“不了,你早点睡吧。”女生摇摇头,下楼去了,她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嘟哝着,古怪,不过,也正是这样,才能扮鬼吧。
第二天去了公司,一个独立的三层小楼,连带员工办公室、洗手间在内,全部都集中在这个小楼里。
我看到荣哥,还有小白,照例要开个晨间会议,商量一下节目该怎么剪,一般老板是不会出来的,他是个标准的夜猫子,只有晚上才会出来活动。
“昨天你可够狠的,叫女生过来送带子。”
“什么女生?”荣哥说。
“就是昨天扮鬼的那个啊!”
“哪有?”荣哥一脸茫然。
我急了,一大早的,昨晚撸管撸多了吧,我拍着桌子说:“昨晚,你叫她送带子来的。你自己怎么忘了,还说要请假?”
“格你姥姥的,我什么时候叫别人送过带子,不都是自己送来的?”荣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和我针锋相对。
我的背上泛起一股冷气,难道昨晚那个女生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