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是长安最为繁华热闹的市坊,这里面有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妓坊,也有文雅风流的酒馆雅舍,酒旗高挂,歌舞喧嚣,一派纸醉金迷的靡靡之景。
常允翻身下了马,将马鞭丢给堆满笑容迎出来的小厮,转头吩咐亲随:“不是去请五郎了,怎么还没见来?”
他烦躁地挠挠头:“该我自己去的,不然五郎怕是不肯过来。”
满庭芳的老鸨向妈妈已经快步迎了出来,连连给常允行礼:“二郎君来了,可真是好些时日不见来,阿娇日日都念着郎君呢。”
常允撇嘴,撩起袍摆往上走去:“妈妈又来哄我,平日来都难得见到她,哪里还会念着我,是妈妈念着我的赏钱了吧。”
向妈妈嘿嘿笑着,忙吩咐小婢:“去摆了四色果盘上来,斟了上好的桃花酿,再教厨里备几道爽口小菜。”
自己跟着常允往上去:“二郎君这样说可就真得冤死我了,自打郎君不来满庭芳,阿娇她都病了好几日了,连打茶围都推了,郎君若是再不来,只怕我这满庭芳都要关张了。”
虽然是假话,但也让常允听着舒服,他露了笑,又道:“真病了还是假病?今日该不会又不肯见我吧。”
向妈妈忙上前几步,请了常允在雅间里坐了,嗔怪着:“郎君说哪里话,哪敢骗你,这就让阿娇下来陪郎君说话。”
常允眼前一亮,向着娇艳若牡丹一般的念奴娇,一时心荡神驰,但很快又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忙正色道:“不忙,一会程五郎也来,我们有事商量,你让阿娇晚些下来。”
向妈妈更是欢喜:“程家五郎君也来?我这就下去吩咐厨里再备上些酒菜,不让他们上来打扰,两位郎君也能清清静静在这里吃酒说话。”
又凑上前来:“要不要红玉和小宛过来伺候?就是斟茶倒酒也是好的呀。”
常允想了想,还是摇头:“事情要紧,说明白了再唤她们进来伺候,放心,赏钱是尽有的。”
向妈妈这才诶诶答应着,转身下去了。
程漠来得晚,常允已经自饮了几杯,就着小菜吃了几筷子,见他来了,忙丢了筷子起身迎着:“总算是来了,我还怕你不肯呢。”
程漠坐下,淡淡道:“有什么不在散朝的路上与我说,还要来这里。”
常允不好意思,嘿嘿干笑几声:“五郎你还不知道吗,我那差事虽然是点卯,但轻易离不得,只能守在卫所里,见着你也说不得几句话,何况是要请你帮忙的事。”
他给程漠斟了一盏酒,很是恭敬,眼巴巴望着程漠:“五郎,这一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程漠盯着他:“你又使什么怪?难不成这一回你往禹王府送了妓坊娘子了?”
常允一口酒险些把自己呛死,咳嗽着连连摇头:“不敢,打死我也不敢,若真送了她们去,恐怕不用御史台,我阿爷第一个打死我了。”
程漠慢条斯理端起酒盏:“那你干了啥?如何又要我帮?”
常允长长叹气:“咱们兄弟,我就不遮遮掩掩了,是禹王殿下的事。”
“东宫费了那许多气力,就是要得陛下欢心,禹王殿下哪里有这样的心机,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常允拍拍胸脯,“平日里殿下待我如同兄弟手足一般,如今怎么能不替他分忧。”
程漠上上下下看了看气势满满的常允:“禹王殿下吩咐你来办的?”
常允顿时有些泄气:“不是,殿下只让我盯着东宫。”
程漠摇摇头,他也觉得禹王不可能把这样的事交给常允这个大傻个。
“怎么,你觉着我不行?”常允见他不开口光摇头,顿时急了。
程漠叹气:“你想怎么办?”
“那几个请来的舞姬可是你安排得,不如咱们多给些银钱,让她们……”常允眼珠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副早就打算好的样子。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漠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人被请到了东宫,便是我也见不到了。”
常允瞪大眼:“在东宫?那,那……”
程漠看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叹气:“你就这个主意?还想替禹王殿下分忧?”
“你就不想想,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是你对那几位动了手坏了他的安排,你觉着他能饶了你?他就不会想到是禹王殿下的吩咐?”
常允一时有些发愣,呐呐道:“那,那怎么办?难道要看着他得了陛下的欢喜,禹王殿下岂不是更是被动为难?”
他直着脖子红着脸:“大不了我就一人做事一人当,说是我自己的主意,与殿下无关。”
程漠是真想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豆花还是糨糊,他吃了一口酒,把心里那股子无奈压了压,才又开口:“不是事事都要自己去做的,这朝里盯着东宫也不止有你们呀。”
常允皱皱眉挠挠头:“梁王他们也没有动静呀,听阿爷说,这些时日梁王忙着吕家立宗祠的事,倒是没有多过问寿宴。”
程漠淡然道:“前一年陛下圣寿,万国来朝,又是命梁王殿下亲自操持宫宴,自然是上心些,如今是东宫打点,梁王殿下只怕也与禹王殿下一般,并不知道内情。”
常允点点头:“若是梁王知道了,只怕也不会罢休,他可是不想看着东宫或是禹王殿下得好的。”
说着这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亮:“对了,借刀杀人……”
他忙忙与程漠道:“若是让梁王动手,不但坏了东宫的打算,就是真得查起来也与禹王殿下无关。”
可是要怎么让梁王动手呢?
常允一时又苦了脸:“我与梁王府素来也没个往来,就算是要递了话,只怕也送不到梁王跟前去呀。”
程漠撇撇嘴:“可不是,你的心思都在给禹王府送小婢上了,江宁府那般远不也赶了过去。”
常允臭了脸:“五郎,你也别老戳我的短处,我那不是想替禹王殿下寻个欢喜吗,哪里想到还被御史台……”
他陡然又想到了:“孟钰,上一回他帮了我,我还要谢他呢!对,就是他!还是我聪明”
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模样,程漠心中苦笑,常徽也算是个心机深沉狡猾的老狐狸,怎么会有这样蠢到令人发指的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