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夜杜霍在萧容悦这里受了气,可没轻饶了玉竹,第二日玉竹去萧容悦跟前时脸上还是倦色未消,替她捧着梳洗的铜盆手还微微发颤。
萧容悦瞥了她一眼,也没有理会,吩咐她跟着自己再去春华园。
裴氏却没有萧容悦这样好的容忍心,她咬着牙死死盯着坐在跟前榻席上的萧容悦,手臂上的伤一阵阵跳着疼,仿佛扯着她胸口的怒火,越燃越旺。
要不是还记着杜兰的话,这时候她怕是早就忍不住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商户女了。
“阿家手上的伤可好些了?”萧容悦笑容满面,“昨儿是我逞强了,从前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头一回上手难免有些疏忽,今日必然会小心些,好生给阿家布菜。”
萧容悦说的一脸诚恳,裴氏却是听得肝疼,她可不糊涂,无论如何不会再让她靠近自己,嘴角微微抽搐:“不必了,这些事让白芷她们做就是了。”
这会子说正事要紧!
“你这刚嫁进府里,年纪尚轻,许多事不知道……”裴氏清了清嗓子,开始把话往紧要处说,这可是昨日女儿杜兰特意来提醒她的。
“阿娘,那萧氏是料定了你们拿她没法子,毕竟咱们杜家如今也是不得已才认了这门亲事,若是你把她那四十八抬陪嫁攥在手里,她一个嫁进门的低贱女子,难道还敢再折腾出什么来?萧家就算是有钱,还能管咱们的家务事?”
杜兰说的不错!裴氏一时惊醒过来,自己这一日与萧容悦置气实在是糊涂,只要攥住了她的陪嫁,不说三郎去长安太学的事,就是这萧氏还敢再说什么,只能任由她摆布了。
她打定了主意,趁着这时候就开了口,等着萧容悦低头,毕竟她一个刚嫁进门来的新妇,再
有主意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屈从孝道,任她拿捏。
只可惜,萧容悦还是没顺着她的心意来,还没等她说完,萧容悦那一脸笑容更是恳切:“阿家说的是,未出阁前阿爷与姨娘也是如此说,说我年少不经事,要我好好学着夫人。”
裴氏心头冷哼,脸上却不露,弯了弯嘴角:“我嫁入杜家这许多年,尽心尽力替府里打点,才有三郎他们的今日。”
她望定萧容悦:“原本我也不想多过问你的事,只是你如今既然嫁进杜家,就是杜家的人,我也不能看着你犯糊涂,萧家给你的陪嫁不少,与其放在你手里糊里糊涂糟蹋了,不如交给我替你盘算打点,还能有个明白。”
她说完,唤了林妈妈来:“一会子你使了人去秋实园里萧家送来的陪嫁给抬来春华园。”
只是她话音刚落,萧容悦却是咯咯笑了起来,一双眼落在裴氏主仆身上:“慢着,我有话想问问阿家。”
“阿家当初嫁进杜家,可是也把陪嫁交给老夫人打点的?”
裴氏险些被口水呛死,瞪着眼看着她:“那怎么可能……”
可是话音刚落,便回过神来,脸上满是尴尬与不自在,别开脸去咳了一声才道:“那时候老夫人身子不好。”
当初长安裴家如日中天,在朝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名流世家,家主裴崇元是高祖的重臣,裴氏嫁来杜家那是何等风光,怎么可能将自己的陪嫁交给杜老夫人,可现下萧容悦分明是有意提起来的,她却险些说漏了嘴。
萧容悦笑了:“听说老夫人身子康健,操持府里多年,还是前些年才无疾而去。”
裴氏脸涨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是老夫人对我放心,自然不会过问。”
听她说完,萧容悦一脸笑容散了,倒是蹙了眉低声道:“原来阿家是不放心我,才要收了我的陪嫁去,莫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别开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果真是如此?我却半点不知,竟然辜负了阿家的好意,明日归宁定要向娘家诸位长辈告罪,还要他们来府里向阿家赔不是,毕竟这都是我的过错。”
哐当!裴氏手里刚端起来想吃一口压压火气的茶碗又磕在了桌案上,她手指着萧容悦抖了好一会才说出话来:“你,你,你成心要气死我。”
分明是装傻充愣,她要萧容悦交出陪嫁,萧容悦却说要让娘家长辈来府里与她说,这分明是要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若教旁人知道了杜家要收了媳妇的陪嫁,岂不是要传出大笑话去,人人都会知道杜家如今已经要靠儿媳妇的陪嫁度日了!
她万万想不到,萧家这娘子如此刁蛮难缠!软硬都不吃!
萧容悦轻笑一声,却是一副无辜的模样:“阿家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裴氏只觉得自己胸口火烧火燎,像是揣了块烧得正旺的火炭,只能捂着胸直喘粗气,再不想多看这泼辣货一眼,咬牙摆手:“你出去。”
吓得白芷几人连忙上前又是揉胸口,又是端茶水,给她缓缓气。
萧容悦从善如流,乖巧地起身:“既然阿家有事,那我便先告辞了,明日归宁回来再来给阿家请安。”
她可是乖儿媳妇,每天请安问好少不了,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只是她还没起身出去,外边已经传来满是担忧的声音:“姑母,姑母你这是怎么了?”
裴二娘子快步进来,清秀的脸上满满是不安,上前在裴氏榻席边踞坐下,拉着裴氏的手焦急地道:“姑母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裴氏这会子哪里还有气力说话,指了指萧容悦:“教她出去……”
裴二娘子抬起头来,一双受了惊的小鹿一般的眼睛望着萧容悦,带着点哭腔:“三表嫂,无论如何姑母都是你的婆母,你如何能让她气成这样?”
呦呵,这小白莲今日居然要主动出击了。
萧容悦还就不走了,走上前几步,在裴二娘子跟前停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看得她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躲在裴氏身后,才缓缓笑了起来:“裴家娘子怕是弄错了,阿家可不是被我气着了,而是方才与我说起,二娘子年岁不小了,却还无人登门提亲,只能留在杜家名不正言不顺,日后怕是连个着落也没有,一时着急才成了这样。”
她看着裴二娘子的脸从红转白,最后成了青灰色,嘴哆嗦得像抽筋,眼泪哗地下来了。
这,这教她还怎么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