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悦冷冷笑了,与阿克力道:“毛二不肯说,必然是怕惹来麻烦,不过得了这些消息已经足够了。”
阿克力应着,又问:“要不要使了人去盯着?”
萧容悦摆摆手:“打开门作生意,有什么也遮掩不住,只要留心些就是了,不必浪费人手在他们身上。”
阿克力连声答应,又说起了那两间织染坊与瓷器铺的事来:“……虽说生意比不得江宁府,但也是人来客往,只有那一个管事怕是不成,杜家那两个管事如今倒是不敢多说多话,却也拿着工钱做不了事,怕是还得有个拿主意的掌柜才成。”
萧容悦挑了挑眉:“杜家二房那个管事走了?”
“走了,前两日结了工钱便辞了工走了,说是二房的郎主和夫人也到了长安,在西市又开了间干果铺子,要他过去打点。”
萧容悦倒是不知道这个:“那长房那两个没有辞工?三房可来了长安了?”
阿克力摇头:“长房那两个没有动静,每日只是在铺子里熬日子,这几日倒见着有人来寻他们,躲在铺子外头叽叽咕咕几句就又回来了,想来是杜家长房来了长安便去寻他们了。”
“听先头的二房管事说,三房留在了江宁府,杜三夫人开了间木材行,先头他们自己置办的庄子里种了上好的树,又请了好工匠,生意倒是做的不错。”
看来李氏没有食言,萧容悦轻笑了笑,她是早就打算与长房二房分家了,只是一直按捺着等机会,如今是如愿以偿了,只是长房里还是一如既往地贪婪,到了这份上还想着沾萧容悦的好处,留了两个管事在铺子里。
阿克力低声道:“恐怕他们不肯罢休,还打着铺子的主意呢。”
萧容悦看了看他:“让人帮我捎个信去杜家那宅子,交给戴姨娘。”
到了夜幕低垂,市坊响了街鼓,吕氏才带着李清回来了,一进门吕氏一脸疲惫,换了衣袍坐下连连叹气,李清倒是满脸兴奋,拉着萧容悦连声道:“萧家姐姐,今日的宫宴好生热闹,含元殿里摆得满满当当近千席,便是那龟兹、鄯善数十国也都来了使臣道贺,向着陛下敬贺万寿。”
萧容悦察觉到了吕氏的脸色有些不对,但还是笑着与李清道:“可是见到了陛下,陛下说了什么没有?”
李清有些不好意思:“陛下唤了我到跟前,问了我在许州的事,我便答了。”
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吕氏又为何……
萧容悦疑惑,难不成是陛下不曾允准李清留在长安?
吕氏看着李清,轻轻叹口气,吩咐香桃:“你领着清郎下去沐浴更衣吧,我有话与萧娘子说。”
李清看了看神色凝重的吕氏,又看了疑惑的萧容悦,知道她们有话要说,乖巧地垂了头低声道:“我先下去了。”
没了先前的欢喜活泼,又多了一份小心翼翼,萧容悦看着心里直叹气,只怕之后要花不少功夫才能让他安心下来。
吕氏却没有心思在去关注李清的情绪,她神色很是沉重,与萧容悦道:“悦娘,今日的宫宴可不太平。”
从吕氏带着李清进了宫,一路上见到的宗室勋贵们都是惊愕复杂的神色,谁都要多看几眼他们两个,毕竟谁也没想到会在宫宴上见到这两位。
直到吕氏与李清拜倒在玉阶下,向着高坐在上的女帝行礼,女帝却是唤了李清到跟前去,吕氏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
“你今年十二了?在许州你阿爷可曾教你骑马读书?”女帝望着眼前有些怯意的李清,开口问他。
李清不安地低下头,轻声回话:“是,阿爷让人请了个夫子,教了《孝经》和《说文》,别的还不曾学过。”
女帝脸上看不出喜怒,又问他:“你为何要回长安来?是你阿爷吩咐的?”
李清点点头,却又很快摇摇头,这让女帝眼中多了一抹冷色,脸上却有了笑意:“你照实说就是了,朕不怪你。”
李清抬起头来,却是满眼泪水,跪倒在女帝跟前:“阿爷让我回长安来寻王妃,说我在许州已经无依无靠,只有王妃心善肯收留我教养我,我,我却不是这样想。”
女帝挑眉:“那你怎么想的?”
李清眼中噙着泪殷殷望着女帝:“我不是无依无靠,我还有祖母,我还记得幼时祖母抱着我喂我酥酪,祖母必然不会不管我的。”
一时四下里一片安静,众人不由地望向女帝,只见高高坐在上席带着冕旒的女帝久久没有开口,只是望着眼前年幼的李清,许久才开了口:“是呀,你还有祖母,祖母不会不管你的,你起来吧。”
李清这才起身来,女帝又与他说了几句,才吩咐他:“你去王妃身边坐着吧,以后要好好听她的话,她是你嫡母,不可悖逆无礼。”
李清怯生生地点头,向女帝叉手行礼,退回了吕氏身边,吕氏忙伸手拉着他,却摸到了他手心里一片冰凉。
只是这已经是答应了让李清留下了,吕氏的一颗心终究是放下了。
萧容悦听吕氏说着,笑了起来:“清郎年纪虽小,却很是聪明,若不是他那一番话,只怕陛下还未必会答应让他留下。”
吕氏也露出一丝笑容:“我不曾想到他能说动陛下。”
终究那九五之尊位上坐着的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不是没有骨肉亲情,她只是更狠心些,更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吕氏却又道:“但之后却是还出了事。”
万寿宫宴是东宫操办的,摆了宴席之后,太子便吩咐上了歌舞,那一曲笙箫琵琶羯鼓和箜篌的合奏,还有四位大家的舞姿着实令席上的人们啧啧称奇,连女帝都忍不住赞了一句精妙奇巧,太子很是得意。
可到了献寿礼的时候,却让他颜面尽失,大发雷霆。
东宫的十几个小宦抬着那巨大的托盘送到御前,就在揭开盖在上面的绸布时,却露出了里面一盘子凌乱的碎石。
太子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得铁青,他甚至顾不得礼仪规矩,站起身来冲上前去,瞪着那一块原本是一整块的青田石璧,上面还刻着凤凰朝日的图案,此刻却碎成了石块,早就看不出任何图案来了。
女帝皱眉:“太子这是何意?”
太子一时冷汗津津,噗通拜下:“儿臣,儿臣……”
四下里一片复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