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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见状,又焦急又心疼,按着那纸上写的说了,那些也确实是她彼时的心底话——上官惊鸿仍是躺着不见半点波动,在她满心绝望的时候,他却突然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头上都是鲜血,却条理清晰的嘱咐,让她去办五件事。
一,绝不能去找芳菲。
二,让宁王立刻通知丽妃援手。
三,让宁王和佩兰分别去找七皇子和七王妃等人,宗璞去找三部尚书。
四,冬凝易容成不谢聋。
五,让老铁和景平在围观的百姓中混进百名暗卫,见机行事。
这是最后一搏。
赌皇帝心中对不谢是否还存有一丝愧疚。
时间必须严密配合,丽妃假装不适,拿下庄敏平日位置,得以随在皇帝身侧。刑官报时一刹立刻提醒皇帝,告之她在人群里看到不谢了,问皇帝是否真要斩不谢唯一骨肉的双臂?同时,宁王出和众人一起出面力保,请求赦免。宁王话毕,人群里伪成百姓的暗卫迅速跪下求饶,民心需要向导和煽动。
若皇帝还念一丝旧情,可顺着众子众臣求情而赦罪。
因为,皇帝比世上任何人更需一个台阶去下,而百姓看了,亦会对皇帝做法赞颂。
这件事里,难最难在说服几个皇子和三部尚书,因为那是不可掌控的因素——众人收到冬凝的传话时都既喜又忧。
上官惊鸿却让冬凝告诉众人,也不必对七王子等人说什么,只消说,兔死狐悲。
这些日子,上官惊鸿任职三部,和这几个皇子各部尚书都打下一定交情。日子浅,交情亦不深,但上官惊灏会放过他们吗——谁都知道,太子将睿王视如眼中钉。与睿王有过交集的人,太子未必会放过。
但上官惊鸿这个人以前也几历生死,到最后竟翻了身,这次大劫若真能挺过,还能指望吗。或者不能,或者能……
在众皇子和各部尚书思虑之际,佩兰又和几位王妃说些体.己,这些女子都与翘楚甚好,七王妃和翘楚更是交心,几名女子和丈夫一商量……若左右是大劫……
皇帝废去上官惊鸿所有职务,收回兵权,令他三天内带着家眷迁出朝歌,永远不准再踏进朝歌一步,若有违背,必斩杀之。上官惊鸿终是自己救了自己。
这时,众人进府,皆都心情激.荡澎湃,府中大厅,郎霖铃和沈清苓都颤抖着捂住嘴唇迎了上来。
沈清苓大喜之余,看了冬凝一眼,见宗璞在旁竟何不掩饰痴然又痛戾的凝着她,想起冬凝进宗人府一事,心登时沉下去。
景清心里高兴,一个劲追问冬凝如何进得去那守卫森严的宗人府。众人也很是好奇,冬凝轻轻扯出抹笑,只说以后再说,能帮到哥哥就好。
各人越发疑虑,打算以后必定要好好问上一问,现下只对上官惊鸿的情况更是关切。
上官惊鸿此时却并没有和众人在一起,他早在众人进府之前独自从后院绕进,不许任何人呢跟着。
众人只道他处理伤患去了——毕竟他伤势极重,但他许久未出,众人都担心起来,正要进去察看,上官惊鸿却从里间快步奔来,竟是衣衫未换。
“她呢,我离去前不是让你们将她放到我房里吗?”
他厉声质问,沾满浓稠鲜红的眼睫,里面迸射出一股凌厉的光芒。
众人没想到他方才竟是找翘楚的尸首去了。还是老铁先反应过来,哑声道:“爷,天热,我们将翘主子放进地窖——”
他话口未完,上官惊鸿已消失了身影,沈清苓怔然看着自己落在半空的手,徒抓着一手空气。
*
四大和美人就守在冰窖门口。
看到上官惊鸿到来,都吃了一惊,脸上很快又盈上怒意,上官惊鸿也不打话,目光一睇美人摸向腰间长鞭的手,先自拂袖一甩。
二婢立刻跌摔出丈远。
上官惊鸿也是血气上涌,他受伤极重,甚至打不过美人,只是出手快占了先机。他立刻拖着脚走进冰窖,又迅速从里面将门闩上了。
“翘楚,我回来了。”
他有些欣喜的笑着,向地窖深处的棺木奔去。
走到棺木前,他却蓦然顿住,捏紧双手,很久,才颤抖着推开棺盖。
棺里女子的模样美丽无双,她双目未合,便像往时凝着他一样。
她整个看去竟似还栩栩如生。
仿佛有只巨大的手将他的心握紧死拧,上官惊鸿将唇瓣咬得稀烂,才找回一丝力气,小心将翘楚从棺里抱出来。
他抱着她缓缓坐到地上,急不及待吻住她的唇,他也不敢使劲,怕她不高兴,只轻轻在她唇上辗转。
她没有动,再也不会像往日一样,生气的时候,咬他;情动的时候,羞涩地回吻住他。
他是出来了,可是除了要替她和母.妃报仇、要亲自送她下殓这两个强烈的愿望支撑着他,他竟然再也找不到生存下去的欲.望。
她唇上濡湿,他一惊去抹,蓦然发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绝望到极点,他猛地想起什么,立时挣扎出几分力量,他抚着她的脸,喃喃道:“楚儿,你不是能在别人身上重生么,这回也如此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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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
她的眉、眼睫上都挂了些白白的霜花,冰冷的面容不能回答他。.
上官惊鸿等了很久,听不到声响,脑子半是痴迷,想她是冷坏了,所以不能说话,她身子冰得他全身如针刺寒疼,他却便是不放手,紧紧抱着她,运功替她驱寒窥。
“楚儿,你和我说一句话好不好?我知道你生气,你要怎么才不生气?”
他哭着央她,她却始终没有半丝声息。
他彷徨的四周张望着,看着四周雪着的满满的梅果,突然想起什么,却又不愿意离开她,他将她小心的放到地上,用袍子兜装了些回来,讨好地说,“你先吃这个,咱们再呆一会儿,我去老宅摘些花回来向你赔罪,还是说你想自己去拔,没关系,这次我再也不会骂你,以后也不会骂你了,你想拔多少就拔多少,你拔我再种便是,种很多很多,让你拔到不想拔为止……”
膝上的人仍是淡淡看着他,只是不说话,眼里似乎突然有了怨艾。
上官惊鸿一惊,不敢再说话,掰了颗果子去喂她——她却不吃,嘴唇绀紫,一动不动。
他越发惶恐起来,自己嚼碎了,低头去喂她,却发现撬不开她的牙关。目光落到她略有些隆起的肚子上,他颤抖起来,她最爱小怪物,可是小怪物死了,所以她不肯再吃这些东西了椎。
小怪物死了。
哦,死了,她也死了。
她被上官惊灏捉走的时候,小怪物还顽强的生存了下来,这次却随着她一起走了。
“孩子我们可以再要,我们要很多孩子,好不好,我只要你的孩子,谁的都不要,我会给他们最好的东西……”
“爷,开门,”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他和她的谈话,他愤怒地瞪向冰窖门。
“惊鸿……”
“哥哥,开门,求求你,求求你了。”
“老八,翘楚已经死了,若她泉下有知,也定不愿见你如此!”
“你难道忘了,是谁杀死她和你们的孩子,这个仇不报了吗?你母.妃的仇不报了吗?你心里也想报仇的是不是,可你莫忘了你再在里面呆上一刻,便足以将自己冷死,这样谁来替翘楚报仇!还有你的抱负呢,你说现下的天下,乍看还行,但最底层的百姓还不足温饱,仍有人流离失所,更别提贪官污吏的可恨……”
嘈杂的声音在外面传来,混着女子的哭声,宁王宗璞几近低咆的怒斥,他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翘楚是真的死了。
更意识到她即便还有灵识,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是谁杀死了她?
不是别人,是他。
是他亲手逼死了她。
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清楚,是他亲手毁了他们之间的幸福。
冬凝说的对。
他爱她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一定计较她爱不爱他。
他心底一直惧怕,若有一天她发现,他不是秦歌的转世……
但那又如何,即便他真的不是秦歌的转世,他爱她就够了!
有一天,她一定会爱上他,只要他足够爱她。
哪怕这一辈子她都不会爱上她,但能让她幸福,又有什么不好。
这样,他自己不也很开心吗。
原来,幸福不过如此简单。
“好吧,你既然要天下,就要天下吧。”
彼时,他闻言反一下怔住,她眼里明明都是失望,嘴边却散着点点笑意。
“生气了?”
“不生气,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身上扛着大伙的命,更有对这个天下的抱负,有载入青史的雄心。惊鸿,我希望看到你君临天下的模样,一定很威风。”
那天,她曾问他要天下还是她,那是他们后来在刑部里的谈话。
他突然记起,她说他的愿望就是她的。
他突然才懂,她的幸福也是他的幸福。
他将她抱起来,一声长啸,以前,他不信神佛,后来,知神佛却不惧,而今,他感谢这世上有神佛。
“翘楚,等我,我一定找到让你回来的方法。不是有像吕宋这样修仙的人在吗,不是有将你送到我身边的神女在吗,你一定能回来的。到时,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杀了我也可以。”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到她的脸上,刷着她嘴角的果屑。他情不自禁又低头去吻她,“你恨我,很恨我,对不对?所以一定要回来。这次换我等你,直到等不到的时候,我就去找你。”
他将她放进棺里,是,他还有他的肩负和抱负,有些事情也必定要靠实现抱负才能实现。
譬如,替她报仇。
心里的恨和怒如火浇烧,这冰窖寒气摄人,他竟也不觉冻,头上身上的伤口痛得他锁紧眉宇,他的神识开始昏沉去……
他咬牙支撑着,暂时封盖前,他想仔仔细细再看她一遍。
当目光落到她的手上,他心里一凛。
门,突地人猛力撞开,宁王等人夺门而进。
众人都担忧又紧张地看着他,景平景清想过来搀扶,沈清苓先一步上前,他侧身避过。意识彻底昏迷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张开双臂,抱住棺木。
众人又惊又惧,怕他伤重,待老铁将当日随翘楚到江南那个精通医术的暗卫找来,替上官惊鸿包裹好伤口,天已快亮。
宁王与宗璞也不离去——从丽妃和宁王替上官惊鸿一出口一下跪那刻开始,他们便已全数豁出去,已无法回头。
两人让小厮进宫告假不上朝,只等上官惊鸿醒来。上官惊鸿的伤很重,脊骨也断了好几根,右腿怕是今生都好不了了。
且如今的形势……说什么报仇。
上官惊鸿获救的喜悦翘楚身死的悲伤都不得不压到心底,每个人都开始忧惧起来,一出朝歌,太子必将所有人诛杀。
他们已陷入绝境!
406
尤其方才情急之下,老铁为破坚固的冰窖门,他大伤未愈,却强行运了内力,又伤一筹。他们这边的战斗力又减,上官惊鸿此时的身.体也是等同废人。.
幸好,晌午时分,上官惊鸿苏醒过来,各人便守在房里,郎霖铃和沈清苓都倚守在床.边。
“都起来吧,以后莫要到这房里来了。”
上官惊鸿淡淡说着,语气里的疏离却很是明显。
他穿.鞋下床,郎霖铃苦涩,走到一边,他朝她略略一点头,郎霖铃一怔,心中生了丝涩然的喜悦——这多天来的第一抹喜悦,哪怕她早有认知,终其一生,翘楚以外,他不会再爱任何人。
沈清苓仍要去搀扶他,他冷漠地甩开她的手,这清清楚楚的拒绝,沈清苓心里一酸,她十多年来被这个男人如宝宠着,后因翘楚感情生变,到今天他们重归于好翘楚又死了,他却这般对她——秦冬凝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进了宗人府大牢,将她的面子生生折了,众人虽没多说,但心里必定在笑,这数日堆积起来的担忧恐惧和委屈顿时全数涌上心头来。
“上官惊鸿。”
她咬牙唤他,上官惊鸿竟没有看她,对紧跟上前搀扶他的老铁和方明摆摆手,又对老铁道:“你好生将养吧。”
老铁知,翘楚之死,这一辈子和这位主子的嫌隙是落下了,这时看他神色淡漠,但终是一句关心,心里不禁百感交集。
“对了,铁叔,翘楚的尸首,在我去到之前有没有被移动过?”
老铁一凛,很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