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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永远都是这样。
嘴角不觉滑出些笑意。
乘上官惊鸿眸中怒意迸生,亦向她逼来之际,她枪指向沈清苓。
眼中清晰映着沈清苓一瞬而至的惧意,她瞳孔都在急缩,颤声道:“海蓝,不!”
“如期吗,抱歉,你走不了了。”
上官惊鸿脸色一变,她笑了,在所有惊乱声中,用力扣下扳机。
……
后来,宫中人谈起今日,是这样描述的:
“那时,睿王勃然大怒,看着翘妃,令殿中禁军将她擒住。可是,那一下,禁军嗫嚅着不敢上前,倒并非惧怕她手中武器,而是她眼里的笑意。”
她笑得像哭泣一样。
虽是风华却业已沧桑。
那是一种长途跋涉途经无数转过经阁听却明白永远无法到达心中庙宇的悲凉。
永远在行走。
睿王走到倒卧在地的林妃面前,将她抱起……
*
窗外,不知名的夏虫在四周鸣叫,翘楚低声道:“铁叔去睡吧,这些天就劳烦你了。”
忠心的老仆摇头,眼中却泯着凄凉,“翘主子,爷一定会来的。奴才待你歇下再出去吧。”
翘楚笑了笑,没有答话,她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所以答不了。
秦歌的枪,也许是他送她的将上官惊鸿迫留王府无法成行的唯一方法。
宴毕,她没有再回睿王府,留在宫里,今晚会宿在常妃殿。
上官惊鸿终究还是将老铁留下了,殿外有禁军守着。皇帝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了她,天下悠悠之口。
这是常妃的房间。
老铁安静的守着,她没有睡意,走到柜子前,将上面的蛛丝抹去,打开抽屉,里面有些孩子的衣服,虽已变黄变旧,却还能看出那是价值不菲的料子,但手艺不算好。是常妃做的吧。
她一件件的去翻看,然后仔仔细细的折叠好放回去。
翻到一件的时候,却见那件小棉袄如其它衣物一样被虫子蛀了些洞,然而外露出的棉絮里却隐约透着丝纸光,她一凛,有什么东西藏在衣服里面——
397
翘楚正想将老铁唤过来也看看,老铁反而突然神色一紧,道:“外面似乎有些动静,翘主子莫出来,奴.才出去看看。”.
翘楚一惊,却见老铁已飞快掀开帘帐,走了出去。
她心里怦怦而跳,按情势来说,不该有事才对——她想了想,拿着衣服走到灯火下,拿下头上发簪,往衣服上用力一划——
空中顿时棉絮飞飞。
棉絮深里果有东西槐!
那是一张折叠整齐的油纸儿。
这种油纸,耐火水酸蚀。
窗纱外一片深黑,眼前烛火摇摇,虫声凄袅,将房子烘映得很是寥静。捏着手中纸,翘楚越发紧张,不由得打量了房间一眼,侧方床.帐闭合,地上隐约数处暗红。仿佛罗帐一掀,便有幽魂扑出掇。
饶是胆子不小,翘楚这时还是心头肉跳。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将纸笺打开。
……
她看得极快,虽早知必有端倪在其中,一看之下,还是震立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一切都错了。
这便是常妃的秘密。无与能说,便和她一样。
只是说了又有谁信?
即便全世界都相信,那个人不信,也没有意义。
她扭头看着床.帐,常妃便死在那里,连着上官惊鸿尚未出生的妹妹,上官惊鸿的半生孤僻。
这个秘密不能锁死在深宫里——
门外骤起脚步声,啪啪而响,敲在深夜之中。
“铁叔。”
来人并无回应。
她心头一震,将手中纸笺迅速一团,扣在五指内,几乎在同一时刻,门帐被一只修长的手撩起……
夏王府。
夏总管听得上官惊骢房内一声重咳,吃了一惊,连着几个小厮忙推门进去,烛火一升,他又是一惊,难怪今晚总是心绪不宁。
上官惊骢之前用毒深重,虽得上官惊鸿施救,病体仍沉,也没与银屏同.床,他就在房外守着,怕夜里发生什么事。
上官惊骢一身单衣,衣上血迹斑斑,他忙搀起上官惊骢,焦急吩咐道:“快去熬药,按八爷开的方子。”
上官惊骢一揩嘴角血沫,眼中却透出一抹苍莽,“不必,夏叔,你即刻帮我备马,我要进宫!”
“进宫?”
夏总管和几名小厮都是一惊,不明白这位少主子是怎么了,明明病.体如槁,却还要如此折腾。
“恕奴.才冒犯了,日后爷怎么责罚都好!”
夏总管苦笑,一使眼色,和几名小厮一起按住上官惊骢。
“放开!我要进宫,我做了个梦,梦见小狐.狸在叫我,我要去找它,放开,你们放开我!”
看着上官惊骢披头散发的模样,夏总管一阵心酸,“爷,翘妃养的那只狐.狸元宝不正在我们王府吗,它之前从睿王府溜过来,教你养下了,你不记得了吗,你发病之前还喂过它——”
夏总管说着只觉一股大力逼迫而来,他和几名小厮登时跌出去,上官惊骢又一口血沫溢出嘴角,显是因为用了内力,他跌撞着从旁边的榻上一扯长袍,向外奔去。
仓促里,夏总管只晃过上官惊骢泪湿的眉眼。
宁王府。
“可是被魇着了?”
佩兰怔坐起来,身旁宁王亦已醒转,柔声问着,将她轻揽进怀里。
佩兰摇摇头,低声道:“是梦到今天宫殿的事情了,翘楚那样,我看着难受。夫君,你和八爷是好兄弟,你会不会怪我和小幺?不知道小幺现在怎么样。”
“自是不会。小幺那里,老八已派人去探了,你且先宽心。”
“嗯。以前我从来不知道有那么玄妙的事情,我其实并不怎么信有前世今生的,更莫说魄转魂移,翘楚那边不知道是怎么一个大陆呢?”
“我也好奇,只是这不来往日方长吗,往后问翘楚便是,问清儿也是可以的。”
“我不会问清儿。”
“嗯。”
“你说来日方长,但八爷真的还会和翘楚再好?你是男子,又是八爷的兄长,最是懂他,你告诉我,那件事对他来说当真那么重要吗?”
“八弟爱翘楚已极,翘楚便是他的命,天下以外,他的所有,反容不下一点点她不爱他。”
“若翘楚真的爱他呢?”
“那种情况,我们局外人很难去评说,我其实亦希望无论翘楚爱不爱他,他都能好好爱护翘楚,那样他会真正快乐。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你说的对,来日方长。我们也帮衬着,一切都会好起来。”
“嗯,总是来日方长。傻兰儿,睡吧。”
一个时辰前,睿王府。
将被子给沈清苓盖上,上官惊鸿深深闭了闭眼,却终是忍不住从床.沿站起来。
他想进宫。
心里除了这个想法,竟都是空的。
“惊鸿,别走……”
背后,沈清苓脸色苍白,肩、手都裹着厚厚纱布,翘楚第二枪,打中了她的肩膀。
翘楚按下扳机的时候,改变了方向。
他看的清楚,她手中那东西本对着沈清苓的心脏,她盯着他突然摇头一笑,改了方向。
他替沈清苓疗伤施术的过程中,脑里竟全是她那妖魅的一笑。甚至,沈清苓忍着痛苦说不用麻药,他也没有制止,随了其意。
他竟想去找她。自己说过的全不作数了吗!甚至在她伤了沈清苓的情况——他眸光微微沉着,将沈清苓抱起放回床.上,任心上什么如虫一下下噬咬着,他留了下来。
沈清苓笑了,她许久没笑了,这时方开怀一笑。她宁肯强忍痛苦弃麻药不用而保持清醒,便是不想他去找她。
“爷,负伤的暗卫伤口虽重,并无生命之危,冬凝小姐的事怎么处理?”
她靠在上官惊鸿怀里正想说话,门外景平的声音突然传来。
“冬凝现在在哪里?”
“探子说没见回秦府,应该仍和樊如素在一起。”
“吩咐下去,我要一份樊如素这个人的详细资料,让探子尽快查明。冬凝的事,我稍后亲自办。”
“是。爷……”
“还有事吗?”
“爷今晚可要进宫,奴.才这就去备马去可好?”
上官惊鸿冷冷一笑,盯向扇门方向,“景平,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滚!”
“我早说过景平他和翘楚——”.
沈清苓说着却见上官惊鸿眸光冷极,竟突然不敢再说,她咬了咬唇,拉下他的头,轻轻吻上他的唇,上官惊鸿没有拒绝,甚至有些粗.暴的回吻住她……
天微光的时候,沈清苓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天微光,小厮来报,说宫里有消息过来。上官惊鸿出去,她突然浑身一个激.灵,一股寒栗油然而生,跟了出去。
大厅里,奴仆已起来,守立两侧,方明景平景清几个人都在,只是每个人的脸色都灰败得什么似的。
过来的是莫存丰。
上官惊鸿眉头一沉,冷冷看向景平,“人是你放的?”
他说话之际,两个身影从门口急急奔进,却是四大和美人。
“是。”
景平笑答着,他仍是恭敬谦礼,笑意里却都是凄凉,“爷,有些事情她们是该知道的。还有,不要每次都将她们关住,翘主子不会愿意看到的。”
翘楚。上官惊鸿心里突地一拧,却只淡淡问莫存丰,“什么事。”
莫存丰是他的人,且手上没有圣旨,他也不客套。沈清苓笑,她爱上官惊鸿这个模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皓皓气势。
莫存丰这大太监这时的神色竟大是为难,看了方明等人一眼,后者却都偏过头。
上官惊鸿缓缓环过众人,目光落到莫存丰身上,“莫总管,本王不喜哑谜!”
莫存丰咬了咬牙,末了,终于低声道:“八爷节哀,翘……翘妃她昨夜在宫里没了。尸首现停放在常妃娘娘殿里,老铁疯了一般拿着剑见人便砍,不肯让人靠近。八爷快过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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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惊鸿领着睿王府的人赶到宫里的时候,常妃殿很是热闹。.
这是常妃死后最热闹的一回。
便连禁军也来了许多,用以拦下闻讯而来的人们。当然,能到得这里来的都是皇亲了,朝官们早被挡在了宫外——皇帝已传旨罢朝,还有一部份人却在殿内来。
“翘妹妹怎么突然就死了,我昨天带她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人群里,上官惊鸿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怔怔流泪的女子,她身边又另有两名女子,都是一脸悲恸,拿着纱巾在揾泪,还有几名男子站在她们身旁,静立着,神色亦是黯然。
上官惊鸿突然忘记了这名说话的女子是谁,只记得他们几人出现过在刑部,脑里又突然映过一幅笑靥,有个人拿着一串果枝轻轻摇曳着,俏皮看着他。
他不由自主点头,说道,好,不罚,不罚的,翘楚,我都答应你,什么都行。
许是他的声音惊了凌乱的人群,宫妃皇子王妃宫人并着禁军百十人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让他通过。
…茛…
常妃的房间本甚宽敞,但皇帝、皇后、庄宁二妃、上官惊灏夫妇、宁王夫妇、夏海冰等人都在,又另有多名禁军,一下变得狭隘。
还有老铁。
老铁前面横着四五名禁军的尸首。
这名老仆脸白如纸,却两眼血红,目光凶狠,本已丑陋的脸更显狰狞,他嘶嘶叫着,左手拿剑挥砍着,他本使右手剑,但右臂却断了,那是被利器所伤,齐肘削掉,血水骨肉,让人心惊,不敢亦是不忍上前。
他背后安静躺着一名女子。
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对上官惊鸿说,翘楚她在骗你,她要你去见他,于是开了这么一场天大的玩笑,她也不怕皇帝责备,因为她知道你会护着她。
他想,见到她的时候,即便她骗了他,他也不会怪她,他会带她回府,不再让她在他母妃那里等了。
房里气息窒息一般逼人,这时,所有人听到动静,都齐看向他。
上官惊鸿却只暴睁双眸,用力盯着地上的人。
不,不是她。
铁叔将她半遮住了,他看不清楚,所以看着那件他送她的青鸟裙子,便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