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内侍久居内宫,自然明白这群效忠于太后的梅花内卫的厉害。
不容多想,他急忙拉着陆瑾的衣袖焦急言道:“陆侍郎,想必刚才老奴出宫的时候被太后的人发现了,密诏关乎大唐的江山社稷,一定不能就这么落在太后的手中,太后应该不知道老奴前来见的人是你,你快快离开这里,望君千万不要辜负庐陵王之托。”
陆瑾正容颔首,将密诏放入了怀中贴身收藏,断然言道:“刘公公,咱们一起泅水逃走,能走一个是一个。”
“不!”刘内侍凄然一笑,摇头道:“老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若是能够为陆侍郎你拖延梅花内卫片刻,虽死犹荣,你还是速速走吧!”
陆瑾深深的看了这位白发苍苍老内侍一眼,心里生出了佩服的感觉,他心知现在并非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也不犹疑飞身出舱,恰如一只白色大鸟般立即就扎入了水中。
在居中那一艘快船之上,上官婉儿一改平日里的清秀文雅,一身武士劲装倍显英姿飒爽。
今日,她乃是奉太后之令前来捉拿身怀高宗密旨的刘内侍。
凡是诏书,即便是帝王所立的隐秘密诏,为防伪造也须得在中书省留下出诏记载,故而很早之前,太后便知道高宗皇帝曾留下了一封诏书给李显。
但密诏向来只写出诏时间,却不记载诏书所言之事,故而武后也不知道密诏记载的内容为何。
出于一个高明政治家洞悉世事的能力,武后一直怀疑这封密诏乃是高宗专门用来制衡她的,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武后知道高宗皇帝一直对她不太放心,有此一举也是常情。
故而在那日大朝会上,武后才会调集羽林军包围了整座大殿,如果当时李显胆敢展示出高宗皇帝所留下的遗诏,那么武后必定会以矫诏为名,将李显击杀当场。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李显却没有那么做,就这么乖乖服软被卫士叉进了别殿之内,过上了囚徒一般的生活。
虽则如此,武后依旧没有放松对李显的监视,待到李显派人联系刘内侍前来的时候,武后便已经察觉到李显的诡异举动了。
一个李显并不可怕,一个老内侍也不足为患,唯一让武后担心的,是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暗地里支持李显。
故而她才让刘内侍带着密诏顺利出宫,想要将李显的党羽一网打尽。
上官婉儿本是武后心腹,受命带领梅花内卫偷偷跟踪刘内侍,想要看看他究竟是前去与何人见面在,在乘机将其捉拿。
然则当她看见刘内侍过了天津桥就急慌慌的拐道向西,来到太平公主府周围徘徊的时候,她的心内立即就生出了阵阵不好的预感。
上官婉儿当真不敢相信,刘内侍要去见的人居然是陆瑾!
但是即便如此,上官婉儿心内也是存上了几分侥幸之心,毕竟这太平公主府周围满是高官豪宅,说不定这刘内侍等的人并非陆瑾,而是另有其人。
此际当她见到有一个不辨容貌的白衣人从乌篷船内飞出扎入水中,上官婉儿立即娇声下令道:“暂缓放箭,给我追,必须留下活口!”
命令一下,上官婉儿所乘的快船立即带领着五六艘船只调转船头,朝着那落水之人追了过去,而剩下的舟船则继续向着乌篷船而去。
上官婉儿立身船舷,美目视线在河面上巡睃游离不定,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她既担心此人侥幸脱逃,又担心这人真的是陆瑾,若为陆瑾,那她该当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上官婉儿不禁心乱如麻。
但是她也明白,太后的命令可是丝毫打不得折扣,故而她强忍担忧正容下令道:“来人,速速通令神都令关闭洛河水闸,河面上所有的船只不许进出,不许靠岸,金吾卫封锁洛河两岸,但有从水中而出的可疑人员一律擒拿,记住,必须留下活口!”
最后这句话上官婉儿已经重复说了两次,可是她明白若刘内侍前来见的人真的是陆瑾,他一定难逃一死。
心念及此,上官婉儿俏脸雪白朱唇轻轻哆嗦着,一双粉拳忍不住悄悄捏紧了。
二月天的河水依旧冰凉刺骨,陆瑾顿时感觉到了周身上下如同浸泡在了三九寒冰当中,但此刻乃是危机之时,也容不得多想,他急忙如同一只游鱼般朝着河畔游去。
然而还未等他游到河畔,却惊然发现河畔每隔丈余之地便站上了一个顶盔贯甲的金吾卫士,个个神情戒备兵器在手,他断然没有可能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上岸逃脱。
于是乎,陆瑾只得顺流而下,在水浪翻滚的洛河当中游了足足十里,来到河水出城的城墙处。
然而可惜的是,河水左右两边的城墙已是落下了精铁制成的粗壮水闸,每条栅栏相隔不过尺余距离,就连一个孩童都钻不出去,更别说如他这般的成人了。
见状,陆瑾一颗心止不住直往下沉,如此说来,现在他岂不是已经成为困在洛水当中的瓮中之鳖了?
想到这里,陆瑾又是担忧又是紧张。
而且现在黑夜将至,河水越来越冷,愈来愈冰,使得本就疲乏不堪的他更是难受。
他心知即便不能上岸,也需尽快寻得一艘船只暂时上去躲避歇息,否则一个不好,说不定就有溺死水中之忧。
心念及此,陆瑾立即打定了主意,瞧见不远处正有一艘画舫在沉沉暮霭中若隐若现,缓缓航行,他立即挥动双臂朝着那艘画舫游了过去。
画舫起楼两层,名贵而又堂皇,船舷船尾吊着流光溢彩的华灯,一看其主人便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
陆瑾顺水泅至船侧,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跃上了甲板,藏身在了船侧的楼梯之下。
他大口喘息数下稍事平息了呼吸,心知这楼梯处过往之人甚多,并非久留之地,立即三步做两步的沿梯而上,进入了画舫之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