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八篇策文全都写完了,密密麻麻的血字铺满宣纸,看上去竟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也使得一直站在旁边观看的许叔牙充满了不出的恐惧震惊,他实在没有料到,6瑾居然在流血如此多的情况下,努力用血字写完了策文。
然而直到现在,6瑾依旧没有放松,他将今天早朝所写的诗歌辞赋杂文翻出来一看,果然也是墨浸宣纸,必须全部重写。
此时,6瑾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眼前的人影似乎也一个变作了两个,他用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传来的疼痛感觉是那么的麻木,看了看砚台中已无鲜血,他又颤巍巍地抓起了搁在案头的陶瓷残片,又要朝着手掌割去。
许叔牙看得心惊肉跳,一股凉飕飕的寒意霎时掠过了全身,老脸也是吓得面无人色,若是6瑾就这般死去,他作为知贡举,且还暗中搞鬼,一定难辞其咎。
心念及此,许叔牙再也忍不住了,上前颤声劝道:“6瑾,你你你,血流得已经这么多了,再是这般用血写字,不定会丢掉性命,还不快快停下来。”
6瑾定定地望着许叔牙,然却完全感觉不到许叔牙所在,朦朦胧胧中,他似乎看到阿娘正朝着自己微笑招手,阿娘穿着那件她最爱的鹅黄色长裙,那一颦一笑是如此的真实,他多想就这么投入阿娘的怀中,跟随她一并离去。
然而大仇未报心愿未了,岂能就这么放弃?不知过了多久,他一字一句地沉声言道:“毋宁死,也要金榜提名考上进士。”
言罢,锋利的残片又是断然划过手掌,鲜血滴滴弥漫而出,洒满了砚台,恍若一朵朵好看的梅花。
清晨的洛阳,天空彤云压翻滚不止,一道闪电突然犹如火蛇般划过天际,瞬间照亮了整座城池,片刻之后,大雨倾盆而下,霎那间就湮没了大地。
无边无际的雨幕笼罩着上阳宫,一抹纤细的人影快步疾走在青石铺成的道上,大雨早就已经湿透了她的如云长,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水流如注,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她丝毫不顾湿漉漉的周身,朝着雨幕中的巍峨宫殿行去。
蔗蔗独自一人正站在殿檐下望着不断滴落的雨水呆。
刚才太平公主前来觐见天后,俩人相谈甚是欢畅,平日里威严的天后更是被太平公主逗得笑个不停,显然心情大好。
人家母女尽享天伦之乐,蔗蔗作为外人,自然不便留在殿内,索性悄悄退出来到了殿外等候。
正在百般无聊之际,蔗蔗突然看见一个人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了雨幕当中,还未等她回过神,那人已是越走越近了。
见状,蔗蔗大是奇怪,抢步行至殿门口想要拦住来人,然而待到看清来人容貌,整个人顿时呆愣住了。
“婉儿,你你你,为何这般模样?”蔗蔗惊讶得失声一句,一双美目更是瞪得老大,她实在不敢相信向来典雅恬静的上官婉儿,眼下竟变作了一只湿漉漉的落汤鸡。
上官婉儿冷得俏脸苍白,嘴唇紫乌,声音也是带着止不住的颤抖:“蔗蔗,我要见天后,请你快快通传。”
蔗蔗回过神来,一脸为难地言道:“现在太平公主殿下正在殿内陪天后话,天后难得这么开心,进去打扰只怕有些不妥吧……”
上官婉儿慌忙一礼道:“婉儿有要事禀告天后,你就帮我这个忙如何?”
蔗蔗轻咬红唇犹豫半响,瞧见上官婉儿微微红肿的双目,以及脸上那止不住的恳求之色,心内忍不住为之一软,头叹息道:“好吧,我替你通传。”完,转身走入了殿内。
上官婉儿痴痴地站在殿檐之下,心乱如麻意乱不止,想及时才从苏味道口中听到的一切,她又止不住泪如雨下了。
片刻之后,蔗蔗走了出来,瞧见上官婉儿俏脸带泪,心里止不住一震,面上却是微笑言道:“婉儿,天后让你请去。”
上官婉儿轻轻颔,慌忙抬起云袖抹掉了俏脸珠泪,深深一口气强迫自己暂时冷静下来,朝着那深深的殿阁而去。
大殿内,武后正斜靠在罗汉床上听太平公主着话儿,太平公主向来冰雪聪明,最会揣摩武后的心思,捡一些道听途的宫闱有趣事给武后听了,倒也是让武后兴趣盈然笑声不断。
这时候,上官婉儿走了进来,犹如一颗刚被风雨摧残过的弱柳,雨水顺着她的衣衫滴落而下,在白玉地砖上撒下了一片水渍。
武后何曾见到过上官婉儿这般狼狈的模样,凤目陡然瞪圆了,又惊又奇地笑道:“婉儿,你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没有携带雨具么?”
上官婉儿鼻头一酸,珠泪在眼眶中来回打转,颤声言道:“天后,婉儿来此,是想请天后替6瑾做主,严惩科举中公报私仇的官员。”
武后闻言一愣,皱眉问道:“你6瑾?他怎么了?还有,谁人在科举中公报私仇?”
上官婉儿哽咽了一句,言道:“启禀天后,前几天科举考试之中,知贡举许叔牙公报私仇暗中替换了6瑾所用的墨块,致使6瑾所写答卷上的字迹全部浸墨挤成一团,6瑾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划拨手掌用鲜血做题,竟写了足足五千血字,婉儿见6瑾两天未来翰林院还有些奇怪,今日见到与6瑾同住的苏味道,方才知道缘由。”
罢,上官婉儿突然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泪如雨下的恳求道:“6瑾做事向来敬忠职守,此番被人暗算,实在令人痛心,婉儿向来别无所求,只求天后能够为6瑾做主。”完之后磕头如捣,沉沉闷响声响彻殿内。
武后眉头一轩,右手抓住罗汉床边缘坐直了身子,威严无比的脸膛上露出了丝丝怒意。
在武后身旁,听到如此消息的太平公主娇躯猛然一震,俏脸神色陡然转为了苍白,心乱如麻又痛又悲,眼眸中渐渐起了一层水雾,她用贝齿猛然咬住下唇,呼吸忍不住急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