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皇帝犹豫半响,终是头道:“好吧,就依媚娘之言,枭之后,将涉事宫娥头颅悬在宫门之上示众……以儆效尤吧!”
完,高宗面色更是苍白,挥了挥手,似乎想将心头那股血淋淋的恶心感觉驱散开去,然而却是徒劳无功。
武后轻声应命,暗自琢磨着是否用此事牵扯几个朝廷政敌进来,一并治罪,机会毕竟太是难得,能够借此打击反对她临朝摄政的政敌,正是武后心头所愿。
高宗天后心思各异,正在心念电闪间,一名黑衣内侍一溜碎步地跑了过来,躬身言道:“启禀圣人,启禀天后,太医令前来求见。”
高宗心知太医令到来多半是为了诊治他的病情,头示意内侍通传,在武后的搀扶下进入紫宸殿中。
刚落座在居中案几后,高宗皇帝便看见须斑白的太医令疾步匆匆而入,手中还捧着一个红木匣子,刚走入殿内便躬身言道:“臣太医令卢明旺,见过圣人,见过天后。”
“太医令不必多礼。”高宗皇帝笑了笑,双手撑着长案问道,“爱卿此番前来,莫非是专程为朕送药来了?”
“非是如此,臣有要事禀告圣人。”太医令面色凝重,手托木匣亢声言道,“时才臣召集诸位太医再次检查圣人所服用丹药,现刘道合所开据的药方内丹砂之数严重量,圣人体内之毒,应当与丹药有关。”
“什么!”高宗大惊失色,从案后霍然站了起来,高声问道,“当真是丹药之毒?你可曾检查清楚?”
太医令面红耳赤,颇觉惭愧地言道:“圣人,金丹乃是药物会同丹砂固化而成,成丹之后,检查金丹所用何等草药炼制十分的困难,这次能够侥幸查明原因,盖因这木匣内有刘道合亲笔所写的用药名称数量,臣对照药方仔细比对,才现出了异样。”
话音落,高宗皇帝面色铁青一言未,呼哧呼哧的喘息不止,像是极其的愤怒。
太医令耿耿直言,也不理会高宗难看的面色,硬着头皮继续言道:“除此之外,刘道合还在丹药中加入了淫养藿、菟丝子、肉丛蓉三味壮阳药物,因此圣人服用丹药后才会这样精力旺盛,神采奕奕,圣人昏厥之故,因当与体力透支有着一定关系。”
一席话听得高宗皇帝勃然大怒,心内更是羞愧不已。
那段时间嫔妃夜晚侍寝,高宗都是雄风不倒鏖战连连,一杆金枪杀得对方嗷嗷求饶不止,原本他还以为是吃了丹药老树逢春,没想到却是因为此等淫药之故,如何不令他羞怒不已,只觉所有的颜面都丢尽了。
心念及此,高宗嘴角抽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愤怒一拍御案,高声喝令道:“殿下金瓜武士听令,即刻前去三清殿将刘道合给朕抓来。”
“诺。”侍立在殿下的八名武士亢声应命,手持金锤气昂昂地去了。
比起盛怒的高宗,武后却依旧从容不迫,蹙眉询问道:“太医令,你手中木匣内的丹药是从何得来的?”
太医令轻叹言道:“不瞒天后,今日微臣刚进入太医署,便在自己的公事房长案上现了这只木匣,也不知是何人放入其中。”
闻言,武后眉头大皱:“如此来,这些丹药也算来路不明了?”
太医令了头,绷着老脸开口道:“臣曾仔细比对过前次刘道合所写药材之字,正与匣内药方字迹相同,是为同一人所写,而这九枚丹药也与陛下服用的丹药色泽成份一致,应该是出于同一鼎炉之内。”
“奇怪,木匣又不会自己长脚,怎会无言无故出现在太医署内?”武后俏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似自言自语,又似询问太医令。
太医令回答道:“依臣猜想,置放木匣的神秘人应是暗中现了刘道合所炼丹药存在问题,才用这种方式告诉太医,另外木匣内除了丹药和药方外,还有一封纸笺。”
“哦,纸笺上写的什么,快拿给朕看看。”武后顿时来了兴趣。
太医令犹豫了一下,方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笺,言道:“纸笺文字题目名为谏圣人服食丹药疏,请圣人天后过目。”
闻言,高宗和武后同时一愣,面面相觑,神情都有些难看。
所谓谏疏,是为臣子对帝王过失提出的规劝之见,显然揭穿刘道合罪行的神秘人不满高宗服食丹药,用这封谏疏提出规劝之言。
武后接过内侍递来的纸笺,展开刚看得一眼,美目登时一亮,笑言道:“好一篇谏圣人服食丹药疏书,此人当真贼滑。”
高宗听得不明不白,问道:“不知有何贼滑之处?”
武后膝行靠近高宗而坐,将纸笺摊在了御案上,指着上面的文字言道:“此人担心被人识破笔迹,故全疏皆用不同字体,不同风格成书,圣人请看,寥寥百余字,竟然有隶书、草篆、楷书、草书、狂草、行书诸多字体包罗其中,且每种字体看似都有不错的功力,实在难得可贵,由此可见,此人必定是一个擅长书法的高人。”
高宗皇帝捋须头,待到细看谏疏内容,一行行大字顿如耳光般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谏圣人服食丹药疏,臣闻举国之要,在天子安健。昔秦皇鲸吞六国开疆裂土,虎视何雄哉!然千古一帝迷信长生不老之术,被徐福之流戏弄于鼓掌之间,沦为青史笑柄,其后又有汉武帝刘彻,崇信方士妄想长生,以至于酿成巫蛊之祸,痛失太子悔不当初。今日圣人坐拥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四夷胆战心惊俯称臣,其功堪比秦皇汉武,倘若一味迷信丹药神效,难免步入前者后路,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望圣人以百姓为重,以天下为重,丢弃丹药固本强身,善养松乔之寿,臣愿圣人熟计而身行之,此百世不易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