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瑾双目一瞪,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连忙在施一礼言道:“微臣陆瑾,见过常乐公主殿下,时才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常乐公主亲自伸出手来,将陆瑾扶起,笑言道:“陆相不必多礼,算起来本宫已经有又很多年没有返回长安了,也许久没有见到太平,时光飞逝如白马过隙,今日见到太平的夫君,实乃替她由衷感到高兴。”
陆瑾颔首一笑,却很敏锐的听出了常乐公主言语中的苦闷惆怅,不禁暗自一叹。
这位常乐公主可不简单。
她虽然是太宗皇帝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却要比太宗皇帝年龄小上不少,与高宗李治差不多同龄,因自小生长在皇宫的关系,幼时便与高宗交情莫逆。
其后常乐公主出降右领军卫将军赵绰之子赵瑰,生有一女赵氏,为李显作英王时的结发妻、英王正妃。
唐高宗对待自己的姑姑、同时也是亲家母的常乐公主礼遇有加。
武后不高兴,就报复常乐公主,她以其女英王妃赵氏对自己不恭谨为由,下令将英王妃关进内侍省的女牢,所给饮食都是生的,赵氏被活活饿死。
同时,武后又将赵瑰驱逐至括州担任刺史,后来又贬到寿州,并令常乐公主随行,而且令常乐公主一家不得随意返回长安。
想来这次也是因为武后召开大朝会的关系,担任寿州刺史的赵瑰才与常乐公主一道获准前来洛阳,夫妻俩抽空前来了长安一趟,至于目的,陆瑾当然也已经猜到了。
“公主殿下此行,是来这里祭奠英王妃的吧。”陆瑾说完之后,已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英王妃饿死在内侍省之后,一直陪葬乾陵,陆瑾现在已有儿女,自然懂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从常乐公主微微红肿着的双目来看,就知道刚才她必定哭过。
常乐公主轻轻颔首,叹息道:“不错,本宫这次是专程前来祭奠大娘的,她在这里孤苦伶仃十来年,也未见到亲人,本宫想之便忍不住潸然泪下。”
陆瑾轻轻颔首,回想起堂堂英王妃居然被武后活生生的饿死,心内顿时涌出了一股愤概难耐的感觉,郁郁一叹怅然言道:“英王妃的确是太可惜了……”
常乐公主苦笑了一下,双目视线转向了不远处那条奔流不息的小溪,出言邀请道:“陆相,陪本宫到溪边走走如何?”
陆瑾一愣,旋即点头道:“好,但凭公主殿下之意。”
常乐公主微微颔首,对着随他同路而来的兵丁吩咐道:“你们就在这里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兵丁们点了点头,立即分布在周围警戒起来。
片刻之后,陆瑾便随着常乐公主走到了溪流旁边,两人望着淙淙流淌不息的溪水,均是没有说话。
不做过了多久,常乐公主这才轻轻一声叹息,转过身来目光直视着陆瑾,正容言道:“陆相公之言,刚才本宫已经全都听到了。”
陆瑾心知刚才自己在裴行俭面前的那阵唠叨也瞒不过常乐公主的耳朵,微微颔首,在没有明白常乐公主的心意前,他也没有冒然开口。
常乐公主也没有等待陆瑾的回答,微微一笑继续言道:“陆相公可知李唐宗室对你是如何评价的?”
“不知,还请公主殿下相告。”
“其实长期以来,皇室宗族对你非常上心,但我们一直认为你乃是武后的心腹之人,想想来看,你能够进士及第并授予监察御史,相信对武后也有着知遇之恩,你能够尚太平公主并位列高官,这里面也离不开武后对于你的支持,所以皇室宗族一直将你视为了武后一党的关键人物,即便当年裴行俭曾说过将来能安大唐者必为陆瑾,但皇室宗族对于你,更多的却是提防,因为我们容不得武后一党中有能征善战的大将,而你陆瑾,说不定将来就会成为武后谋夺兵权的有力工具。”
“其后你数次领军征战沙场,更让我们认为武后想要染指兵权,尽管当时皇室对于军方的代表人物刘仁轨和裴行俭多次请求,让他们对你陆瑾多加掣肘,但他二人都坚信你不会效忠于武后,是值得托付大事之人。”
“弘道元年先帝驾崩,武后临朝称制与裴炎共治天下,那段时间你却没有依附任何一方,反倒是对李显暗中相助,这才让皇室宗族对你大为改观,徐敬业叛乱时,起初你多番拖延战机,迟迟按兵不动,更让我们意识到了你并非是对武后忠心之人,至少,在大是大非面前,你一直是站在皇室这一边的。”
说完长长的一番话后,常乐公主明显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询问言道:“陆相公,不知你对本宫这番话,有着如何感想?”
陆瑾思忖半响,却是摇头笑道:“公主说得这么不明不白,陆瑾实在不解其意。”
“呵呵,你并非是不解其意,你是听得太清楚了啊!”常乐公主丝毫不以为杵,反倒悠然笑道,“本宫知道你现在依旧对本宫心存疑虑,认为刚才那番言语乃是本宫试探你的话,但是你可知道,本宫若是要害你,光凭你在裴行俭墓前所说的那番话,就可以在太后面前要了你的性命,本宫与那卑劣无耻,谄媚下贱的千金公主可不是一路人,而且与武后一直不太对路,陆相公你大可放心。”
陆瑾面带抱歉之色,轻叹道:“公主殿下,陆瑾乃是李唐之臣,自然是效忠的李唐,效忠皇室理所当然。”
常乐公主眼眸一亮,颔首道:“陆相公能够这么说,本宫着实欣慰,但以朝堂目前形势,陆相公若是想做李唐忠臣,自怕不会那么容易。”
“是不容易,但那又徒奈何也!”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怎会徒奈何?”
陆瑾摇头道:“殿下理应知道,朝堂之内暗地里效忠李唐的大臣不在少数,只因太后强势摄政,圣人羸弱一味退让,群臣们毫无无主心骨,才使得朝堂局势有些失控,在下虽身为宰相,但始终缺少威望,而且在下身上的武后亲信印记太过明显,效忠圣人的大臣对在下也是心存疑虑,何能有所作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