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和邢州知府等一众地方官员、贵族一起聚宴之时,外面突然传来跑动声,李四娃大步走进来,给张斌递给一份卷轴,大声说道:“启禀监军,安抚司在真定府探子送来急报,数千辽军假扮成马贼劫掠村镇,大肆烧杀抢掠后分成数股,四处流窜,边军四处追击,但收效不大。”
“辽贼……”张斌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隐隐有股寒意笼罩了整个大厅。
厅室之中,邢州官吏和几位贵族一听,同样脸上有着愤慨之意,就属那位黄士从最为激动,甚至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将辽军生吞活剥。
张斌注意到黄士从的神色变化,脑海中浮现“物极必反”这四个字,心想此人的演技倒是一流,若不是自己提前知道对方与辽人有所勾结,甚至本身就可能就是辽人的话,单是从此人神色变化,只会将其看成是忠君爱国的典范。
今时今日辽人与契丹人是两个概念,因为辽国的汉人占了足足约有四分之一,主要集中在西京道的燕云十六州,一百多年下来,早已认同辽国朝廷,在辽国朝廷中当官和在军中任职的不在少数。
这些人对南边的大宋朝廷可是没有多少向往之心,黄士从这个人张斌在东京城时便派人专门查过底细,是十八年前的仁宗朝时的进士出身,籍贯和出生地都在淮南,但当年高中进士之后,却想法设法找关系花银子到河北真定府的邢州当官。
要知道邢州虽然还不错,但比起富庶的淮南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所以这本身就有问题。
只是张斌特意派人反复核查了黄士从的籍贯和出生地,可是始终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所以,当张斌察觉到这个黄士从可能是一条大鱼后,便想在这条大鱼身上好好做做文章。
“监军,要不要加快行程,早日前往真定府!”说话的是苏过,在外人面前称呼张斌的官职,很注意上下尊卑。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被苏轼逼着读书有了逆反心思,苏过和祖父、父兄及叔父不同,对读书之事厌烦之极,听说张斌被朝廷和天子赐封为监军,北上御辽之后,便主动请命,跟着张斌去战场上立战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过对张斌充满了莫名的信心,虽然大宋上下都知道对上辽军,宋军胜的机率很小,可是苏过却相信张斌能够创造奇迹,总之他认定了跟着张斌肯定会有好处,之前粮食竞标之事便是一个例子。
苏轼自然是不同意,但苏过偷跑了出来,张斌却不会理会苏轼的想法,正好身边缺少能够梳理文书,且又信得过的参议助手,便带着苏过一路北上。
事实上,张斌最想带上人的是蔡京,但蔡京此人的想法太多,而且也不太看好北边御辽之事,便婉言拒绝。
而孙国栋和张三涛却是一心准备明年科举之事,虽然也想跟着张斌北上,但高中进士这件事情对文人来说太过重要,甚至张斌走之前去拜访叔父张戬,后者严厉训斥,说张斌简直是胡闹,还劝他去找天子推了此事,安心读书学习,准备明年科举考试。
张斌对苏过笑着摇头道:“叔党莫要着急,有韩相公在真定府城坐镇,自然能够控制得住局势。”
对于苏过,张斌是一直有些愧疚的,因为对方对他太好了,不光是将自己家的金矿以低价卖给了他,还有事没事便给他送漂亮侍女丫鬟。
张斌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阴沉已经荡然无存,一脸的自信淡然,甚至还有几分笑意,让众位邢州官员和几位贵族也松了口气,毕竟辽军虽然是假扮马贼劫掠,但这事对大宋官民来说,依然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邢州距离边关虽然还有几百里路,但对辽国骑兵来说,也不过几天的路程而已。
十余人环坐厅中,却悄然无声,只有张斌神态自如,喝了一杯酒,只听他悠然叹道:“诸位想必也听说了,辽国副使耶律石武为了一个女人与正使萧禧起了冲突,酒后在樊楼中杀死了萧禧,这种情况下辽人在派出新的大使之前,已经无法威逼我大宋割让代北之地及增加岁币之事,按理说辽人应该消停一段时间,但不知为何又假扮马贼行那劫掠之事,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邢州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人敢说话,张斌又说道:“诸位不要拘束,有什么话可以随意畅谈。”
“这是辽军的本性使然!”其他人还在思考,黄士从突然应声,“辽军出动,向来最为看重不能空手而归,如今因为萧禧被副使耶律石武所杀,辽军在边关威逼行动被延长,这期间所消耗粮草可不少,辽国南院大王萧天雄多半也不能压制下面来自各个部落的军队,除非萧天雄能够给部落军队提供足够的粮草。”
“哦!依你来说,辽国今年的粮草也是紧张?”张斌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个黄士从绝不会错过上位的机会,自己虽然不算位高,但却足够权重,而且自己被天子宠信,举荐个把人轻而易举,此人若是有机会借自己的手攀附上位,自不会沉默。
“监军,下官最近特意通过往来辽国的商人打探过,辽国今年内乱和内灾不少,的确粮草不济。”黄士从一脸认真的说道,显得极为干练。
张斌却是眼睛眯了起来,当初他分析了大量安抚司在从辽国打探到的情报,才分析出这样的结果,当殿驳斥萧禧以辽夏和亲之事威逼大宋天子和两府重臣,当时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甚至让萧禧和耶律石武有些狼狈的离去。
事后,或许当时在殿中的官员将这个分析结果传了出来,但也有可能是萧禧通过辽国暗鹰堂告诉黄士从,所以后者索性拿此事用来显摆,引起自己的注意,博取自己的好感。
“你是邢州判官黄士从?”张斌装模作样的进一步确定,仿佛才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