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富察同心没有挣扎,而是将脑袋凑近糖葫芦,一口咬了下去。被尘土包裹的糖葫芦除了有些呛鼻,还夹杂了一点心酸。泪好似决堤一般,源源不断地滑落。
被阿玛斥责的时候,被弘历欺负的时候,甚至被狼犬围堵的时候,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当她看到一脸狼狈的弟弟,从怀里掏出一个沾满尘土的糖葫芦时,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酸楚。
弘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呆滞在原地。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一会儿柔顺听话,一会儿气急如雷,一会儿智勇双全,一会儿又是梨花带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亦或是每一个都是她,或许还是令自己怦然心动的她……
“同宇!”
李荣保一接到消息,便匆匆赶了回来,雅琴也在这个时候跟着他进了巷子。
“阿玛。”富察同宇低低应了一声,又将小脑袋埋进了姐姐的怀里。
李荣保向来严厉,富察同心虽从小乖巧,但也没少挨过他的训斥。更何况是调皮捣蛋的富察同宇,没少挨过他的鞭子。
富察同心只好将弟弟护在怀里,不让阿玛靠近。
见他们姐弟二人无恙,李荣保和雅琴都偷偷松了口气,目光这才扫到握住富察同心手腕的人身上。
“微臣见过四爷!”李荣保急忙恭敬跪下,一旁的雅琴和家丁也见状跪了一地。
弘历这才松开富察同心的手腕,上前扶起李荣保,温声道,“李大人不必多礼。”
李荣保也是第一次见到长大之后的弘历,一直被外界的流言纷扰,今日一见,却不曾想四阿哥是这般器宇轩昂、彬彬有礼。李荣保俯身一拜,满脸歉意道,“今日本该出门迎接四爷,却不曾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失礼之处还望四爷海涵!”
“事发突然,大人不必感到歉意。”弘历儒雅地笑道。
“请四爷和福晋移步府中,微臣早已叫人备好了薄酒。”李荣保俯身抬手相邀。
堂堂察哈尔总管朝中重臣,并未因弘历不受皇帝喜爱,就因此怠慢。弘历开始有些懊悔在富察府的大门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过一遇到这个女人总是不由自主地口不择言。
弘历抬头望望天色,不知不觉已到了日落时分,若是寻常夫妻回门还可以在妻子的娘家小住几日,但他是皇子,自然不能随意住在朝中重臣的府里,稍有不慎,说不一定还会落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多谢大人美意,只是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宫。”弘历瞥了富察同心一眼,眸底闪过一瞬的不忍,他知道富察同心一定不愿和弟弟分离,可是王法面前,他不得不婉拒。
李荣保自是明白个中厉害,连连点头,又吩咐雅琴去把富察同宇带过来。
“不,我死都不要离开姐姐!”雅琴刚一碰到富察同宇的小手,他便哭嚷起来,小手还死死搂着富察同心的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他这一哭,瞬间哭碎了两个女人的心。富察同心哽咽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哄劝的事情交给雅琴。
“小少爷乖啊,格格该回宫了,过些时日格格会回来看你的。跟奴婢回家好不好?”
“不!我不!”富察同宇使劲的摇晃着小脑袋,泪珠滴落在富察同心的香肩上,嘴里还低声喃道,“姐姐不要离开同宇,姐姐不要离开同宇……”
雅琴这下也没辙了,毕竟小少爷刚刚才逃离险境,她也不忍心再分开姐弟俩,只好无奈地望向李荣保求助,“老爷,这……”
李荣保只好拱手朝弘历一拜,快步走到富察同心的身旁,不由分说一手抓过她怀里的富察同宇,任由富察同宇号啕大哭。
“回宫。”弘历冷冷吐了二字,便朝巷子口走去。
“姐姐……姐姐……”
富察同心擦干眼角的泪珠,伸手轻轻抚着富察同宇的后背,柔声哄道,“同宇已经长大了,不能一直都待在姐姐身边,应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不许再哭鼻子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巷子口走去,她怕再多看弟弟一眼,就舍不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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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路上分外宁静,富察同心愣愣地坐在马车里,似丢了魂一般,了无生气。
“真没想到皇后*的人,除了精通暗器还是这般重情。”
弘历不过一句玩笑话,落在富察同心的耳里却变成了冷冷的讥讽。
“皇后?”富察同心冷冷一笑,“四爷实在是太抬举自己了,一个与皇位沾不到边的皇子,用得着皇后费心费力地对付吗?”
本来弘历只是想缓解下气氛,不曾想这个女人竟是这么不识抬举,气得他脸都快绿了。经过今日的事后,他已经确定富察一族与皇后没有瓜葛了,毕竟京城唯一会养数十只狼犬的只有他那个心狠手辣的三哥。
三阿哥弘时一直和皇后同气连枝,今日富察同宇被狼犬群围攻,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一时没有听到弘历的反驳,富察同心眼底浮出一丝惊讶,这个小气的四阿哥不是每一次都要在口舌之争上占上风的吗?这一次怎么就一言不发了,这可不像他睚眦必报的作风。难道是刚刚自己的话说得太过了吗?
富察同心正欲抬眸瞧瞧他的神色,马车骤然停下,她的身子忍不住一个前倾,眼见就要撞到车门了,还好她反应敏捷地抓住了弘历的手腕。
“呃……嘶。”弘历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富察同心这才察觉到自己紧紧攥住的那只手腕正瑟瑟发抖,“你怎么了?”
看着他越发难受的神色,富察同心竟心生一种莫名的担忧。
未等到弘历的回应,马车已经稳稳的停了下来,陆九英从外面打开门,探进来一颗脑袋怯怯地问道,“刚刚马儿受了惊,四爷和福晋没事吧?”
富察同心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却停在弘历眉心微蹙的面容之上。
天色已暗,陆九英自是没有察觉到,他赶紧将一串刚买好的糖葫芦递给了富察同心,讨好地笑道,“福晋,爷知道你心里难受,所以吩咐奴才买的。”
“给我买的?”富察同心接过糖葫芦,难以置信地盯着弘历深邃的双眸。
“是呀……”陆九英本打算再多说几句,却被某人投来的阴冷目光吓得慌忙关上了车门。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