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上的孙传庭微笑的看着众将喜气洋洋的神情,一改一直以来端肃严峻的作风,任由众人尽情的说笑着,同时他的心里也是感到欣慰无比。
这场举足轻重的大战在经过一年多充分准备,在皇帝的亲自部署下,在朝廷相关有司的定策和后勤支持下,在数位重臣的统筹指挥下,很快便要见分晓了。
按照眼下的势头,只要一切进展顺利,中间不出大的疏漏,大胜可期,甚至可以说,灭国可期。
毕竟人家号称大清国,并且是有针对性的取了国号。
大明是火德,对面就搞了个大清,以水克火,试图火中取栗。
只不过,现在的水看起来将要枯竭,而火却是有人四时不离、不断添加炭薪的炉火,越烧越旺。
在众人沉浸在一片喜悦之情中彼此之间相互小声议论片刻后,孙传庭声音洪亮地再次开口道。
帐内众将闻言都是愣了一下,熟悉的人相互之间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都把目光投射到了孙传庭的脸上,心里头都是暗自猜测不已。
“在宣布此事之前,本官有句话想问问相关人等,边镇诸将可知圣上为何突然将尔等调至关外,与东虏大军相抗?”
孙传庭故意没有马上宣布到底是怎样的消息,而是面带笑容的看向杨国柱等诸镇总兵大将,眼神中带着些许令人玩味的含义。
孙传庭的问话让边镇诸将或是茫然或是懵懂,只有个别以极端恶意猜测朱由检用意的人装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回禀督帅,圣上不管为啥原由把俺们调至关外都可!俺们都是朝廷的兵马,粮饷都是朝廷供应,官职也都是圣上赏赐,就应当听从号令!只要圣上一声令下,俺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脸大胡子的贺人龙出列拱手施礼后大咧咧地回答了孙传庭的问话。
这厮表面上看似粗豪,其实内里却是极为精细,平时最是会看风向。他眼见得现在国内流贼荡平,朝廷编练出了好几支兵强马壮的新军,各路边镇已有式微之势,以后的前途还不知道究竟如何,现在逮住机会当然要大表忠心了。
“好!人龙这番言辞值得夸赞!身为人臣,不管文武,都要以忠君为最先!以听从朝廷调遣为首要之责!
本官知道,此番征调你等前来,有人心下自是有他想,甚至不惮以朝廷欲消耗尔等实力之龌龊心思猜测圣意!
此等心思可止矣!”
孙传庭收起笑容,细长的双目扫视着诸镇总兵大将,只把众人看的都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实话告诉你等,对面虽有东虏十余万大军,但只要有勇卫营、川军、秦军、京营四部强军在,不需外部助力,本官便可以挥师尽扫对面之凶顽!”
孙传庭激昂地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自信,透着一股俾睨天下的豪迈之意,看向边镇诸将的眼神中也是有一丝不屑的味道。
孙传庭的话语让孙应元、周遇吉等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各人都是一副舍我其谁的姿态,英姿勃发的样子让其他人既羡又妒。
包括辽西将门在内的边镇诸将对孙传庭这番言论尽管略微不服,但都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他们对自己率部抵达关外之前的战事已是有所了解,知道朝廷编练的新军在连续数场战斗中重创了清军,逼迫清军主力由宁远一线退回到了松锦。
但在官军占尽优势之下,皇帝突然下旨将他们调至关外,这让很多人心里感到迷惑不解。
难道是皇帝生怕即将到手的胜利会出什么漏子,所以征调人马以壮声色?
又或者是有奸臣想使那借刀杀人之计,想借着建奴最后还有一战之力时,把他们这伙边军给消耗掉?
“本官之所以问这句话,就是因为接下来的好消息与此密切相关!
既然尔等不得其所,那本官就将答案告知尔等!”
包括祖大寿在内的所有边将顿时收起了各种心思,同时看向了重新露出笑脸的孙传庭。
“你等可知今日之战,为何东虏于战酣时突然鸣号退兵?
呵呵!
并非因为其在战阵之上受挫之故,而是因为其老巢已是不稳!
去岁圣上便将降将刘国能、张文耀两部共计五千员数密调至登州,演练夺岛登陆、长途奔袭之战术,为的就是今年官军主力与东虏正面会战时,遣此一路偏师登陆辽东,袭破东虏祖陵所在----赫图阿拉,然后趁其后方空虚之际,直捣黄龙,威胁盛京,此所谓攻其之必救也!
今日奴酋退兵,定是渡海偏师已然得手,盛京危在旦夕之故,奴酋迫不得已才聚兵回撤!
如此一来,东虏接下来退兵已是不可避免之策,值此东虏大军军心不稳之际,正是各部建功之时!
圣上调遣尔等前来,实因诸将多年来为国奋战多年,值此灭国之大功欲成之时,圣上感念之下,欲与尔等分功也!”
孙传庭的话语刚落,边镇诸人皆是一片哗然。
出于历史上清军对明军动向了如指掌的缘故,朱由检在制订两路奇袭的策略时,曾严正告诫相关人等,不得对任何人透露此次战役的所有消息,并且将当事人的范围缩小在了最小的范围之内,甚至就连温体仁这样的首辅对此也只知道一星半点,更别说远离朝堂的这些武将了。
所以当孙传庭把朝廷的策略讲出,并刻意将朱由检笼络人心的安排表达出来后,边将们虽然并未全信,但对朝廷此次的战略部署和安排也是感到了由衷的佩服。
“督帅,那我军今日为何不趁建奴军心动摇之际,全军压上一举歼之?”
在众人议论声见小之后,杨国柱出列施礼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其实这也是代表不知情的众人所提出来的问题。
按常理说,今天官军在战场上全面占优,而清军不仅是几路人马已成败相,而且后路不稳的消息一旦扩散开来,那整个大军的士气就会大沮,此时正是官军取胜的大好时机,为何孙传庭却任由清军退回扎营之地呢?
祖大寿虽说对朝廷安排的奇兵之计赞赏不已,但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孙传庭的应变策略感到不解,甚至是有些不屑。
趁他病、要他命,这才是主帅最该有的决断,但孙传庭的应对显然是非常不合理的。
“哈哈哈哈!”
孙传庭看着众人表情不一的神态后,禁不住捋须大笑起来。
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下,孙传庭片刻之后方才止住了笑声。
“尔等以为仅此而已不成?
本官若是告诉尔等,东阁大学士、总督宣大的卢公,先已率三万铁骑,与东虏大军回撤必经之地上埋伏在侧,尔等该作何感想?!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