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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纳先生将《海滨杂志》最新一期的样刊拿回了家, 这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加德纳宅一整天的话题。
没想到杂志社的效率这么快!
玛丽美滋滋地拿到样刊,翻到了小说连载版块。自己的作品变成铅字印刷于纸制出版物上,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极了。
虽然玛丽并不是一个仪式感特别强烈的人, 她写作的目的就在于赚取稿费、争取经济独立,可当自己的作品真正发表时, 她仍然感觉到浓浓的自豪感涌上心头。
早在确认过稿时霍尔主编就说过,由于《连环杀手棋局》是玛丽的处女作, 她的创作手法在当下的文坛也颇为少见,因而在无法确认反响的前提下,没办法给玛丽太多的版面。
五万词的小说要分成四期刊登,但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了。
玛丽对自己的小说内容熟记于心, 她迅速扫了一眼作品的排版,便一目二十行地跳到了最后,当期连载结束的位置。
一万余词的篇幅并没有展开多少剧情。首先是大概铺垫了主人公菲利普·路德其人:大名鼎鼎的私家侦探, 生活却不太顺利——他的妻子兼助手在一年前因身体不好而流产, 之后一直郁郁寡欢, 最终随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而去。
与妻子伉俪情深的菲利普·路德备受打击,一整年没接任何案子,不是沉浸在酒精里, 就是成日失眠、唉声叹气。他一位担任牧师的好友左右看不过去, 便邀请他到自己的教区散散心。
菲利普·路德到来后, 心情并没有好转多少。他仍然流连于当地酒馆之中,小说的主线剧情正是从这儿展开的。
一名身材极其高大、压迫力十足的工人走了过来,热情地同路德搭话, 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路德惊奇之余,同工人聊了起来。他说他叫爱德蒙,言谈之中路德发现他见多识广、头脑聪明,极具谈话技巧,是位十分讨人喜欢的人。路德和爱德蒙越谈越深入,不知不觉间竟然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爱德蒙说自己一直很仰慕路德和他的妻子,这话正中路德伤心处,他免不了和爱德蒙倾诉一番怀念妻子的心情,爱德蒙好言宽慰的同时,也劝他接个案件,好从伤心事中转移视线。
路德摇了摇头,说这么平静的小镇,哪儿来的案件呢?
爱德蒙却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玛丽的文笔简洁——一来,她确实不是那种爱好华丽精致风格的性格,二来,也是为了迎合菲利普·路德这位“硬汉”侦探的叙述口吻。
在路德的视角里,爱德蒙“近乎木讷的面孔和冷静犀利的言谈截然不符”,工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而后用不急不缓的语气做出了回应。
“你知道的,侦探,”他用极其、极其冷静,到了近乎冰点的平淡口吻说道,“干你这行多少会明白,一切罪恶与黑暗总是会掩盖在安详的表象之下,这座小镇也是如此。”
“哦?”
菲利普·路德顿时来了兴趣,他问道:“你认为,你居住的小镇也同伦敦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藏纳着罪恶?”
爱德蒙:“是的。”
路德:“即便我朋友的教区整整一年没有上报一起案件也是如此?”
爱德蒙:“没有上报只能证明不曾被发现,侦探,那不代表着没有罪孽发生。”
路德:“你觉得有,是谋杀案,还是盗窃案?”
爱德蒙:“是谋杀案。”
在第一人称的描述下,路德闻言一凛,见多识广的侦探蓦然严肃起来。
“那么,”他说,“怕是只有知晓凶手身份,你才会如此笃定了。”
“是的,我知道。”
爱德蒙坦然回答。
他转过身,工人庞然的身躯像座小山般遮住了酒吧的灯光,他呆板的神情隐匿在黑暗之中,让那平静的语气近乎可怖。
“凶手是我,侦探。”
——然后,本期的连载就停在了这里。
玛丽面无表情地放下杂志,看到简期待的表情时,总算是崩不住表情,失笑出声。
“怎么,”简有些讶异,却也无比期待地问道,“是有什么印刷错误吗?”
“不,不是。”
玛丽摇了摇头,笑得停不下来。
断章断在这里,也太过分了吧!讲道理,换她是读者的话,好不容易一口气读到最后,正是关键时刻,突然来了个未完待续——她是要摔杂志的!
霍尔主编也是位人精了,知道该如何调动读者的好奇心。
一开始玛丽还担心自己的新连载会毫无反馈,吸引不到任何读者。但现在亲自拿到了杂志,她倒是稍稍拾回了信心。
《海滨杂志》销量还不算坏,而新连载断在了关键处,多少也会引起小部分人的好奇心吧?
而之后,玛丽发现她是低估了自己,第一期连载的反馈还是不少的。
待到本期的杂志正式印刷完毕,出现在市场上时,许多对新连载感到好奇的读者将信寄了过来。
原本长期在《海滨杂志》连载的老先生最近身体不适,决定搁笔去比利时休假。这也是为什么霍尔主编正在寻觅能够长期合作的新作者。作为顶替《海滨杂志》读者们的熟面孔的新作者,这位“菲利普·路德”,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因为玛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关于《连环杀手棋局》的来信,统统寄到了杂志社和霍尔主编家中。
大部分的信件是在询问常驻杂志的老先生身体如何,接下来的连载计划又是怎样的。霍尔主编在把信件交给玛丽时,委婉地把情况告诉了她,还劝她不要气馁,总会有更多的人关注到小说本身的。
玛丽一点儿也不气馁,虽然她并没有在后世的文学史中听到那位老先生的名字,之前他创作的小说也不是玛丽喜欢的题材,但到底是眼下《海滨杂志》最受欢迎的作家,玛丽一个后辈还是要向他看齐嘛。
更遑论,还是有一部分信件表达了对小说本身的兴趣。
拜断章所赐,许多读者都是在追问戛然而止的剧情是怎么回事,还有一些是评论新作者的文笔和构思,而更多的是——
“听听这封,玛丽!”
简拆开了一封读者来信,阅读过后便喜笑颜开地开口:“看这字迹,是位贵妇写的。”
玛丽放下了手中没拆开的信封,好奇地抬头:“写了什么?”
“亲爱的主编,”简念道,“我阅读了《连环杀手棋局》一文,现下有三个问题:第一,题目中‘连环杀手’一词具体有什么意义?第二,工人杀死了谁?第三,也是我最关心的——小说署名正是主人公的名字菲利普·路德,这是一篇自传吗,也就是说,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读完,简放下信件,对着玛丽笑吟吟道:“霍尔主编这番误导,怕是所有人都会误以为菲利普·路德先生真实存在啦。”
就知道是这样。
玛丽倒是不介意藏在假名之后——况且这个假名还属于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而且“真人真事”对于一篇小说来说的确是个大大的噱头。
放在二十一世纪,想要骗过读者可不容易。但现在是维多利亚时代,怕是没多少作者和杂志社会玩这种商业手段。
“那不是更好,”于是玛丽颇为得意地说,“这样既能增加读者的代入感,也能让他们误以为作者是位男士,一举两得。”
“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本以为……”
“嗯?”
简笑着放下信件:“我本以为,你会以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作为主角原型呢。”
而玛丽笔下的这个角色,比起冷淡又常常枉顾礼仪的绅士,倒是更平民化、甚至有几分像是美国人了。
“那多没意思,”她说,“而且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主角是福尔摩斯先生,再稍加打听就能打听到我的身上,那我化用笔名岂不是白费功夫?”
“……你说的有理。”
本身就不打算用真名发表文章,玛丽的理由倒是说服了简。
但其实根本原因是,讲述歇洛克·福尔摩斯探案经历的任务是华生医生的。尽管现在那位宅心仁厚的医生尚且未曾出现,可玛丽并不打算抢他的工作,她想要证明自己。
华生医生除了福尔摩斯挚友,以及侦探的传记作者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医生,这意味着他可以独立工作、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命运,是位独立、健全的绅士。
玛丽也愿意帮助福尔摩斯先生,成为他的朋友,但玛丽并不想依附于他。
写自己的故事,并以此赚取稿费,一步一步走向经济独立,这是玛丽自己的事情。她崇拜福尔摩斯先生没错,可吸引她的正是侦探非凡的智慧和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独立气质。
像男神学习、朝着他努力,争取和他站在同样的地位上,才是正确的追星方式嘛!正因如此,她才不能仗着自己的是穿越者就占小便宜,当没了福尔摩斯先生就没有存在价值的小跟班。
而现在,总算是开了个好头啦。
“第一篇连载刊登出来,”她若有所思,“我也该整理下一篇故事的想法了。”
“马戏团?”
简眼神一亮。
显然比起耸人听闻的谋杀案,身为女士,简还是喜欢不那么血腥、听起来就很新奇离奇的故事:“那你可要好好思考,我很好奇你这脑袋瓜里还装着什么东西。”
“我要是有想法,”玛丽笑吟吟道,“肯定首先告诉你!”
只是玛丽现在……其实也没什么想法。
谋杀案可以参照现代案例,要写盗窃案的话就不太容易了。况且玛丽还考虑选择维多利亚时期的边缘人士群体,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很麻烦。
身为一名未曾嫁人的乡绅之女,她连现实社会的真实面目都不能亲眼见过,更遑论接触到边缘群体呢?
对于玛丽来说,这个社会的阴暗面,就像是另外一个与她身处环境并不相通的世界。
不过,来到伦敦后,她已经拥有了一个连接两个世界的珍贵桥梁了。
——转天上午,这位“桥梁”,红发的爱尔兰姑娘,玛丽·摩斯坦小姐在女仆的带领下走进了加德纳夫妇的宅邸。
她还是那身打着补丁的衣物,漂亮的脸蛋藏在质朴的装扮之下。摩斯坦小姐细心地停留在厨房中,不肯再向前一步,以免自己鞋子上的泥土弄脏了宅邸中的地毯。
“玛丽小姐。”
可摩斯坦小姐的神情之中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贫困而自卑的意思,反而是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气。
“汉普他撤回了对亨利·戴克指控,”她真诚地说道,“我们想邀请你参加庆祝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和侦探见面,就是喜闻乐见的被吐槽环节了hhhh!
以及有姑娘说老福人设越写越不对了,其实姜花想说……从他出场我就觉得哪里不对otl。所以姑娘要觉得哪里不符合你们心中的形象尽管提,我斟酌参考一下!老福这个人设真是太难抓了,脑阔痛.jpg
今天去看神奇动物2,出门晚了点,你们姜花出了地铁就一路狂奔赶时间,竟然还被人拦住问我要不要看面相???
我:是同行!是同行!我要去参加格林德沃的集会去了!!!
——所以今天姜花现在还在外吃饭没回家呢,手机发文不好复制地雷和营养液感谢名单,明晚一起吧,啵啵啵啵啵啵!(试图亲遍所有小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