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直白的道:“是有些观念上的不认同。”
平阳公主抬头,看着他,不紧不慢的问道:“哪些观念?有何不同?”
薛朗也不回避,而是认真的道:“我从来不会把别人的帮助视为理所当然,也不会把别人的给予视作理所当然!即便是亲姐弟也一样!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而太子却把这一切都视作理所当然!
平阳公主冰雪聪明,自然能听明白薛朗话里的意思,微微一顿,问道:“幼阳家族之中,不会把女子的牺牲视作当然吗?”
薛朗摇头,正色道:“从来没有过!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兄弟姊妹守望相助是有的,但让另外一个人完全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成全另外一个,绝对没有!殿下,属下认为,这不是习俗的问题,而是品性的问题!用习俗做借口不过是掩饰自己的自私!”
平阳公主一怔,望着薛朗的目光,灼灼有光,话中似有咀嚼之意:“品性……”
薛朗道:“就是品性!别的且不说,只说一点,所谓功必赏,过必罚。圣人待殿下,一片慈父之心后也有功赏,圣人都如此,为何到了太子那里就变样了?没错,太子是殿下的兄长,可是,这也不是把殿下所有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的理由!”
说白了,薛朗就是看不惯太子到了苇泽关后的那一副主人做派,把平阳公主置于何地?又把他们这些公主的下属置于何地?
平阳公主一听就懂了薛朗的意思,却看着薛朗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薛朗一口气憋在心里好几天了,今天干脆一吐为快:“圣人作为父亲都没有把殿下做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太子凭什么呢?苇泽关的守将是殿下,不是太子,这里是公主府,而不是太子的东宫!对太子,我只有一句话奉送!”
平阳公主好奇的问了一句:“何话?”
薛朗一吐胸口憋闷之气,直接道:“我去年买了很多个表!”
“嗯?”
平阳公主一顿,面上神情不变,只是气息似乎凝重了几分,薛朗正待细看,觉得似乎感觉错了,平阳公主依旧是那副沉静的表情,只听她问道:“此话何意?”
薛朗怎么敢解释,只是糊弄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发句牢骚!”
本以为平阳公主会就此揭过不提,谁知她居然追问道:“与‘我去年买了表’是否大同小异?”
薛朗讶然:“殿下怎么知道?”
难道要对暗号——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还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或是孙悟空跑得快,后面跟着个猪八戒……
薛朗正思维发散的胡思乱想,没注意到对面的平阳公主正以一种冷静且犀利异常的眼神打量他,脸上早没了笑的模样儿,轻启朱唇:“阿蔻!”
薛朗一怔回神,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阿蔻是谁?”
话音未落,平阳公主身边就多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娇小少女,正是那日给他送老虎的少女。想起苏寒按照方子泡上的虎骨酒,薛朗笑着拱手道:“姑娘好,多谢你当日送的老……咳,大虫!”
阿蔻一动不动,连眼神都吝于给薛朗,只沉默的站在平阳公主身后,腰间挂着一把横刀。薛朗一愣,就听平阳公主问道:“幼阳,为何把老虎叫做大虫?可曾有人告诉过你避讳的问题?”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薛朗心中一紧,道:“避讳是礼仪,属下虽然出身卑陋,但也是知道的。”
平阳公主不动,只眼睛紧紧盯着他:“避何人之讳?”
似乎有些不对劲!
薛朗简直莫名其妙:“自然是避殿下祖上之讳。殿下为什么这样问属下?”
平阳公主冷冷的看着薛朗,不紧不慢的道:“我自是知道幼阳之为人与品性的,然则……有些事不可不察!阿蔻,带人围住听风院,许进不许出!”
“喏!”
黑衣少女领命而去,留下满心满脑莫名其妙的薛朗和冷然看着他的平阳公主——
“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朗没动,比起武力值,他根本不是平阳公主的对手,想反抗也无从反抗起,干脆坦然面对!何况,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让平阳公主这样对他?明明先前还一副欣赏他,待他与旁人不同的样子,怎么转眼就变了?
卧槽!这画风说变就变,叫人怎么适应得来!
平阳公主安静的看着薛朗,一双眼是从未有过的犀利与打量,似乎要把薛朗整个人看穿一般。这样犀利的模样儿,薛朗从未见过!不过,真真是御姐味儿十足,气势过人,也美丽逼人。
啊呸!现在不是看美女的时候!
薛朗在心里扇自己一巴掌,莫名其妙的看着平阳公主。平阳公主只问了一句:“薛朗,你究竟从何而来?”
薛朗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哪里露了形藏?
“速速回答!有何可犹豫之处?难道是因为你骗了本宫?”
平阳公主厉喝。薛朗心底一股气突然冒出来,梗着脖子道:“我来自哪里,在初来的时候就告诉过殿下,今天突然又问,是什么意思?薛朗自问没有对不起公主殿下的地方,殿下今日突然这样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平阳公主眼神更加锐利了几分,斥道:“本宫问你,究竟自何处来?说!”
薛朗一怒,也不跪坐了,直接站起,刚站起,就觉得颈边一凉,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持匕首的却是平阳公主的贴身侍女初雪。
薛朗看向平阳公主,平阳公主不动如山,竟没有出声制止!
卧槽!
薛朗再没什么想法,只有满腹的委屈与不甘,化作满腔的怒火,直冲胸襟,冷笑道:“好,真好!往日说什么待我以诚,感谢我的帮助之类的话,原来都是假的!说什么情谊,敢情是骗我玩儿的,对吧?既然殿下怀疑,尽可拿了我去严刑逼供或是杀了我就是,不用搞什么花样儿,只怪我眼瞎,把别人的假话当成真话,把假情假意当成真心真意,我傻我认了!动手吧!”
薛朗直接把头上的发冠摘了扔到地上,直接一屁股坐下,闭上眼睛,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