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堆得跟小山似的红薯运上京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护送的的人手,运送的车辆、人员等也要安排,这需要做大量的调度工作。何况,还有土豆等着采挖……
其实土豆也可以挖了,不过,薛朗觉得如果李纲一来就挖出来,搞得好像专门等着李纲来似的,往后推几日也无妨,公主殿下*已经做了,薛朗总要把后戏做足才不枉费公主殿下花费的心思。
为了等土豆收获,李纲一面派人送疏奏进京,一面耐心等待。平阳公主治军严格,驻军在当地名声不错。李纲即便身为上使,也不可能去军营打转,所以只能在附近走走。平阳公主也不管他,尽由他转就是,还派了府中的长史韩进出面做陪。
负责准备车马装运红薯的骑曹那边,因是第一次装运这个东西,又是要进京进献的,唯恐装运不妥损坏了红薯,去公主殿下那里问话后,公主殿下直接把这事儿丢给了薛朗。
薛朗这几日便忙这个,说是忙,其实也只是动动嘴,指挥人准备大量的茅草,红薯又不是鸡蛋,拿茅草垫筐,即便路途遥远,也足够了。
如此忙碌了三四日,薛朗捉摸着也差不多了,去请问公主殿下的意思:“殿下,属下想明日采收土豆,时机合适否?”
平阳公主问道:“土豆已可采收否?”
薛朗道:“土豆与红薯不同,其实只要土里的土豆长得差不多大就行,只要苗不枯死,收也可以,不收也可以。”
平阳公主道:“既然如此,那就采收吧,早日出发,免得被刘黑闼乱了好事。”
“喏。”
薛朗应是。平阳公主道:“另外,关于粉条制法推广一事,幼阳写一封疏奏出来,我让人快马呈送圣人。”
薛朗一愣,忍不住指指自己鼻子:“殿下让我自己写?”
平阳公主颔首:“正是。”
薛朗有些不敢置信:“就属下的文采,殿下觉得呈于圣人面前,不会污了圣人的眼?属下怕所写疏奏太没文采,圣人一个生气,说不定要治属下的罪呢。殿下,还是不要吓圣人为好。”
平阳公主不禁一声长笑,笑得薛朗脸都快绿了,他明明说的是现实的、比较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很严肃的担忧,公主殿下笑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笑完了,平阳公主才收住笑声,但满面的笑容却没收,笑吟吟的道:“幼阳何以如此自嫌?”
薛朗叹道:“非是属下自嫌,而是事实如此。”
平阳公主这才收了笑容,道:“幼阳自幼成长于异国,不习惯我朝文体实属正常,现时你可找人代写,将来当如何?总不能一直找人代写,还不如一开始便把此事呈于圣人面前,圣人并非不同道理,想来定能包容幼阳才是。”
也对,晚暴露不如早暴露,万一以后才暴露,被阴险小人扣上欺君的帽子。薛朗一想,干脆同意了,不过,还是没什么自信的道:“属下回去写好后,还请殿下斧正一番,看看可有错字什么的。”
平阳公主莞尔,倒是答应他:“可。”
薛朗想了想,道:“还请殿下给属下派个写疏奏的先生。”
平阳公主看他一眼,看得薛朗怪怪的,平阳公主才道:“幼阳看府中可有人能做你之先生,难道本宫这位现成的先生才学不足吗?”
哎哟我去!
薛朗心里默默叫了一声,连忙拱手:“属下不是想着殿下事务繁忙,想来无有时间教导属下,这是经验主义犯下的错误!”
“何谓经验主义?”
公主殿下每次的关注重点都是这么的清新脱俗。薛朗少不得又给她解释了一通,闲扯两句,总算让公主殿下放过这一茬儿,开始教他写疏奏的格式。
平阳公主道:“汉以前,上行文书统称为书,文体分奏、章、疏、表四种。格式大致可分为奏抄、奏弹、露布、议、表、状六种。”
薛朗用心记下,追问道:“请问殿下,不知这四种文体,有什么区别?什么时候应该用哪种文体?有什么讲究吗?”
平阳公主不徐不疾的道:“奏以按劾,章以谢恩,疏按异议,表以陈情。幼阳以为你所写之粉条推广方法该用何种文体?”
薛朗想了想,试探着答道:“疏议?”
“然也!”
平阳公主赞许的看他一眼,大有老师表扬聪明的学生的欣慰感。
薛朗默默蛋疼,做古人的学生也不容易,看公主殿下字句俭省的,如果不是他自己对照着学过的历史知识和以前背诵过的古文对照理解,只怕现在还没明白呢。不过,能得到公主殿下的亲自教导,他不应该嫌弃,还是应该心怀感谢,不过,在谢公主殿下之前,应该先谢两位……
感谢语文老师!感谢历史老师!薛朗在心里默默合十。
平阳公主道:“奏,在秦汉之前,称之为书,至秦时,改书为奏,奏乃是群臣论谏之总称,刘勰对此曾在《文心雕龙》中言,陈政事,献典仪,上急变,劾衍谬,总谓之奏。”
薛朗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平阳公主继续道:“章,章以谢恩,幼阳记住,此次进京,受圣人封赠,须得书写奏章谢恩。”
薛朗连忙答道:“喏。属下记住了!”
平阳公主续道:“疏,又称议,乃是臣下对君王论事说理,陈述意见之文体。所谓‘学古入官,议事以制,政乃不迷。议,奏议也。表以陈情,乃是臣僚向君王陈情之文。如论谏、劝请、推荐、庆贺、慰安、辞解、陈谢、进献等皆可用之。”
给薛朗总论了一番,公主殿下又不厌其烦的把四大文体之下的各种小区别说了一遍,什么时候该用什么,虽然言辞习惯性的俭省,但说的也算深入浅出,薛朗倒是一听就明白了。
听完后,薛朗倒是恍然明白,这时候对上呈送疏奏统称上疏,也是沿袭古制而来。奏折这种称呼是清朝以后的事情,清以前是没有这个称呼的。
跟着公主殿下学习了一通行政公文的写作,薛朗一脑子的疏奏表章,急吼吼奔回听风院写自己人生的第一封奏疏去。
没穿越的时候,薛朗虽然是艺术生,成绩却并不差,作文写得还算可以,自认写一篇言辞顺畅,逻辑严谨的文章出来并不难,难的是不知道圣人李渊陛下能不能理解,会不会嫌弃文采太差。
文化差异什么的太阔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