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的一生,说穿了其实不过是为了衣食住行四个字在奔波。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更追求精神享受,为了理想抛头颅、洒热血,甘愿承受清贫的生活。
薛朗确定他不是这样的人,不见得需要多奢侈的享受,但起码要到不苦自己的程度。如果说享受,古代除了有仆人服侍,论起享受,又怎么可能赶得上现代。
赶不上现代的物质生活,那尽力改善饮食,起码要改成自己体质能适应的,少生病,就是薛朗最大的目标。这时候可是一个感冒就能要人命的年代,自己底子好些,生病的几率就少些。
屋里原本使用熏香的,合香是大家子弟独具的技能,公主殿下就会合香,柳女官也会合香。薛朗屋里用的就是柳女官送的,味道颇为清淡,但是不杀蚊子。
挂上苏寒送的香包,一晚上倒是没听到耳旁有蚊子嗡嗡了,颇为清净。清早起来,胳膊腿儿上也没蚊子咬的红包。
忙碌的麦收也不过是三四天的功夫,之后就是翻晒麦粒,晒干之后仓储。薛朗总算得了几日空闲。
阿陈买了五只大鹅,薛朗正好试试新砌的炉子,穿了干净的短褐,自己亲自动手,慢条斯理的开始弄。
待大鹅在炉子里转的时候,香味儿简直可以说是扑鼻而来,薛朗专心的转着手里的大鹅,时不时的刷点调料,力求表皮要脆,肉质要嫩。
大概是味道太香了,豆浆从犬舍出来,直接趴在廊檐下,默默的盯着这边,油条已经来打了好几次转,就连趴在犬舍里带狗崽的包子,也忍不住跑出来,蹭蹭薛朗的腿,卖力的摇尾巴。
“敢问薛咨议,你这是在做甚美食?”
突兀的听到声音从头顶传来,薛朗抽空看了一眼,下巴差点掉地上:“苏医生,你骑在墙上干嘛?”
作为邻居,苏寒的药香居与薛朗的听风院就隔着一堵墙,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小子居然骑墙头上去了!骑上去不说,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跟邻居打招呼,你叫作为邻居的薛朗怎么想!原以为苏寒就是情商弱了些,但还是知礼的,这会儿居然爬到墙头上去了,说好的知礼呢?
逗逼!大逗逼!大大的逗逼!
墙头上的苏寒吸吸鼻子,又问了一遍:“薛咨议不知做何美味,如此勾人!”
薛朗失笑,挥手:“在做烧鹅,快好了,苏医生如果有兴趣,可以来尝尝,对了,请走正门,不走正门而入的那是梁上君子,而非客人,不是客人,来了可不招待!”
苏寒似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拱拱手,翻身一跃,高高的院墙,极为轻松地就跳下去了。
看来也是身有武艺之人。想想最近认识的,一个江临,一个叶卿,这俩都是有意在军旅发展的,身具武艺不奇怪,不过,连苏寒这个医生都会武艺,听闻大唐民风尚武,游侠儿众多,这算是事例证明吗?
薛朗突然有种“我是弱鸡”的蛋疼感和自卑感。
不一会儿就响起敲门声,薛朗让万福去开门,果然是苏寒站在门外,身边连个跟随的人都没有,自己拎了个篮子,篮子里居然是一篮子草药。
进门倒是知道行礼:“见过薛咨议,苏某叨扰了。这是我自己配的药方,煮了泡脚,可以降火、去疲乏,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薛朗本带调侃他两句,不过,还是先问关心的事情:“内侍官没给你配长随吗?怎么没个人跟着?”
苏寒面瘫着一张脸,眼睛里的神色倒是灵活,满眼嫌弃之色:“那些小厮只是略通文字,又不识得药材、医术,要来何用!我院中只留了洒扫的人,长随什么的,一律没要。”
薛朗点点头,每个人习惯不同,不用旁人多置喙。看炉子里的烧鹅也差不多了,直接拎出来,吩咐长俭:“给隔壁的熊左郎和易参军每家送一只去,再给公主殿下送一只,对了,别忘记配上一碗新作的酸梅酱。”
“喏。”
长俭领命而去。
一下送出去三只,还剩下两只,让秀娘先切了一只,给薛朗和苏寒一人一半,再搭配上两个小菜,主食是小米粥。
“苏医生可要上酒?”
苏寒摇摇头:“苏某乃医者,针灸术讲究的就是手稳心明,故而,每月只喝一次酒,这个月的酒已在端午节喝过,不能再喝也。”
薛朗暗自点头,看来这小子对自己的职业还是看重的,自律性也强,难怪这么年轻就能有那么出色的医术。果然每个人的成功都是不是偶然的。
于是薛朗道:“既如此,那薛朗只好失礼了,我自己一人喝。好在如今苏医生与我做了邻居,要喝酒有的是机会。”
“是极,是极。”
苏寒赞同的点头。
薛朗让人给自己上了二两酒,也不都多喝,就是小酌一番。这顿已可算晚饭,薛朗先喝了一口小米粥,才伸筷子夹了一块烧鹅,蘸了蘸酸梅酱,细细品尝——
表皮酥脆,肉质细嫩!给自己点赞,对火候的掌握还是那么精道!
薛朗表示很满意。转头看苏寒,盘子里的烧鹅,已经下去了一半,动作不见半分粗鲁,面瘫着一张脸,双眼微眯,吃得却极快。筷子就专注的盯着烧鹅夹,别的菜未动分毫。
薛朗看的好笑,转首吩咐:“再给苏医生上半只。”
“喏。”
又给上了半只,这会儿苏寒夹菜的速度才慢了些,试了试别的菜——
因为有烧鹅,两个小菜都是素菜,凉拌黄瓜,清炒野菜,十分之素,倒也搭配的上。苏寒吃得极为满意,毫不犹豫的竖起大拇指:“薛咨议家的厨娘好手艺,从未让人失望过,不枉我特意搬来做薛咨议的邻居。“
薛朗笑起来:“敢情你特意选在我旁边,就是为了来我家蹭吃的?”
苏寒拱拱手,道:“我之一生唯三个爱好,其一,医术!这是我毕生追求奋斗之事业;其二,美食!人生一世,每日都在为饱腹奔波,如不多用些美食,岂不是对不起自己每日的奔波;其三,银钱。这是我前两个爱好的基础,无有银钱,医术也好,美食也罢,皆无有追求之基础,不过是空中楼阁,皆为虚幻,故而,银钱也是极重要之事。”
苏寒虽然面瘫脸,但说起这些时,眼中神色却骗不了人。薛朗点点头,颇有知己之感,道:“苏医生言之有理!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不违反律法,多挣银钱也是合理的。”
苏寒眼中掠过欢喜之色,端起桌上的粥碗,道:“原以为薛咨议只是博学之人,想不到还是个识趣之人,为这一你我皆认同的识趣之言,苏某敬薛咨议一碗!”
薛朗还纳闷他端着粥碗难道是要敬一碗粥——
苏寒已经咕咚一声,一口就喝下去大半碗的粥,喝完还忍不住打了个嗝儿,夸道:“这粥熬得好,又粘又香!再来!”
说着,又是一口,一碗粥全部喝下去了!
薛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