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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晟见把祖母气成这样,心下有些不忍,可祖母实在太自以为是,自己若心软,日后她必还会为难紫珞,于是寒声一笑,道:
“皇祖母,孙儿在沙场看惯刀光剑影,如今在朝堂上也已经沉浮数载,早已不是当年任人欺负的孩子,如何做事,自有分寸,不必再烦您手把手来教。从此以后,东宫自有太子妃全全管理,您就不必再挂心孙儿的事,好好在慈宁宫安享您的晚年。父皇因为你过度的干涉,已恼了您一世,难道您还想让自己的余年再无一天安宁吗?想孙儿也从此恼上您吗?”
太后瞪大老眼,气极之下,猛回头,在那个蒙面女子身上恨恨的流连了一番,恨不能将这个坏尽他们祖孙情份的妖孽撕成碎片,怒极反笑:
“金不离,你就为了这个女子,要与哀家就此断绝情谊是不是?你在威胁哀家?”
金晟抬头瞄了一眼,神色寂寂,从容答之:
“孙儿怎敢,孙儿只是提醒皇祖母,凡事不要逼人太甚。该管的便管,不该管的别乱伸手自找麻烦!您今日已经越界——东宫的侍卫守护东阁,那是奉了孙儿的严令,若因此而冲撞了皇祖母,纵要惩戒,也该由孙儿出面。还有,玲丫头或有出言不逊,却怎么也轮不到皇祖母的奴才在孙儿的地盘上肆意出手,嚣张无忌——皇祖母,您根本就不知您口口声声要打要杀的这个婢女是何身份……”
太后想都不想打断,利声而喝:“哀家管她什么身份?哀家说到底总归是太后……”
金晟听着,立即拧眉,举目高声叱断:
“皇祖母,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世上纵有尊卑之分,也该讲个道理,您身为一国之太后,更该以身作则,为天下人子臣作表率。”
“归说到为天下人作表率,金不离,你身为储君,最应该以身作则,可你尽做了些什么混事?专宠狐媚,忤逆犯上,荒诞国事……这桩桩件件,举不胜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祖母,您能不能讲点道理!”
金晟觉得现在的皇祖母就便一个任性的老小孩子。
太后凭“理”不让人,继续喝斥:“哀家哪里不讲道理?你若不是被媚惑了心志,哀家且问你,大白天的,你不务正事,窝在东阁做什么事来了?”
金晟再度皱眉,极不耐烦的叫道:“孙儿下朝归来回房换衣,因昨夜奏折看得太晚,稍有疲倦,略作休息而已……皇祖母,这些皆是孙儿的私事,您管的太宽了!”
“大错特错!金晟,如今你是一国之储,私事也可谓之为国事。身为太子,过门之妻妾,本就该一视如仁,你呢,除了专宠这个南国来的祸水,可曾把其他侧妃当回事?你要记清楚了,她是南国诏帝身边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你怎能娇宠于室内?”
“对啊,太子爷,您千万别被这狐媚子给迷惑。这是南诏送来的奸细,乃是祸国殃民的祸种,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之前三年您一心忙于政事,何曾因为女色而误事,也不曾与太后生了口角,如今,她来才几天,便令您与太后失和,且把您迷惑于男女欢情上——这样的女人如何能留在身边侍侯储君……”
桂嬷嬷趁势进言,狠毒的目光往静静站着蒂和公主身上直扫。
“啪……”
“闭嘴,桂嬷嬷,你敢妖言惑众?”
一个巴掌狠狠打断了死老太婆的出言不逊,金晟站起时,狠狠将她拍飞,桂嬷嬷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树上,闷哼一声,顿时口吐鲜血。
太后一下惊呆,叫了几声阿桂,忙叫韩千桦甸扶着,颤微微的跑去,查看服侍自己几十年的老侍女到底伤的怎样。
眼见得桂嬷嬷吐血不止,太后心头拔凉拔凉的痛着,拍着胸脯,直着喉咙悲叫:
“金不离,她是你的桂嬷嬷,自小看你长大,疼你就似自己的孙儿,为了维护这两个贱人,你怎狠得下得了这个手……好极好极,你既这般不顾情面,哀家也不必与您客气,铁九,拿下蒂和公主,就地正法。这种祸国殃民的人,怎配在东宫做了女主,坏我北沧江山社稷。”
太后随行护驾不少侍卫,铁九统领其首。太后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亮剑,东宫的人见状,立刻也拔剑对峙。
一场风暴,就在眼前。
后来,并没有打起来,沧帝适时的出现,遏止了这一场可笑的纷争。
同来的还有汉伦部的可汗旻旬,这位身子结实如牛的部落首领,见得玲珑受了欺负,就像发了疯的豹子,欲将某人杀之而后快。
当玲珑的身世公诸于世,太后终于意识到桂嬷嬷当真打了一个不该打的贵人。
沧帝对于桂嬷嬷并无好感,在了解东宫发生的事后,立即下令要处死桂嬷嬷。
这桂嬷嬷是太后自十五岁进宫起便跟随在侧的贴心人,太后怎能容皇帝轻易杀了效忠自己几十年的婢女,抱着桂嬷嬷,不许任何人走近碰了她一根汗毛——
不管之前老太后如何的凶悍蛮横,这份护婢的情谊,却足令人感动。
金晟没有出言相求,大抵是因为他心里真是看不惯这个嬷嬷横行的行为,恼上了火,又或者,他是想给我机会施恩立威——
最后,是我出言相求,才令皇上松口放了桂嬷嬷,这场闹剧总算平息,不过,太后与金晟之间的裂缝,只怕以后很难再弥合了。
此事一传出,蒂和公主次再次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帝王的维护,储君的盛宠,人口相传之下,便有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名声——倾城一聘,北诏东宫第一妃。
盛名之下,真正见识过我容貌的没有几人——传闻都皆语我丑的离谱。
曾经一度,世人皆在笑金晟,说他鬼迷心窍:为一个奇貌不扬的女子,甘愿奉上三座要塞城池,终而惹来帝王的勃然一怒,殿前失宠——可笑之极!
只有我知道,他心怀算计——他要护我,又岂肯失宠失势。
前日,我曾问他:要是,事情并不按你设想的发展,一切计划失败,失宠失权,一朝之内,变的一无所有,你会怎办?
他笑着抱我,轻吟:无所谓——弱水悠悠,只贪一瓢,三千宠爱,独你唯一。情儿,没了你,我才真正的一无所有。
这样的痴爱,堪称为倾城之宠了吧!
我问:如此,值吗?
他睇我,淡语:城池可再得,天下可再夺,你,不可再错过——那日,我若不那么做,只怕你又将避我于千里之外——举城相聘,只为逼得你无所遁形,其他皆是其次!
我叹息不已。
十年纠缠,终成夫妻,我能做的,就只能以残生报你深情不移……
——摘自《萧王妃日记》
待续!
正文 萧王妃日记:心心相映,此情坚如金 13
北苑。
一弯新月挂疏桐,冷冷清清的光华,铺着整个寂寂无声的园子,斑驳陆离的树影下,一抹孤独的身影斜斜印在青石上,夜风拂过,衣袂猎猎发出声响,人寂寂,透露着转碾近千年的苍桑。
于世隔绝,才华埋没,对于任何一个雄心鼎盛的男人来说,皆是一场灭顶之灾。累
曾经繁华,曾经尊贵万人敬仰,曾经三军统帅,叱咤一方——只一瞬间,若流星滑落,若水中残月,一晃一荡,梦醒一片凄凉。
“清王,您打算在这里就这么混混沌沌一世吗?”
一个陌生的内侍提着一坛酒走了进来,身形高大挺拔,容貌则因为隐没在月色里,看的并不分明,至于嗓音带着男子的低沉,可以肯定,绝不是真正的净身太监。
能在数百禁军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来,足见对方乃是个武功高手。
已经好几天了,每天午夜时候,此人便潜进北苑,隐于暗处,不作一声。
感觉不到恶意,金暤不惊不乍,淡淡的看了一眼,道:“夜夜暗窥,必有所为。阁下动机不纯,很想天下大乱是不是?”
“先不论动机纯不纯,在下只是替清王不值。”
内侍呵呵一笑,气度甚是豪迈,倚着树干,对月就洒,仰头浇了一口,又道:“清王贤名传天下,最后居然落了一个被囚禁的下场,在下好生替清王感到不值,值那些曾经替清王卖命的人觉得不值。北沧的天下本该是清王您的,被金晟抢了去,您难道甘心就此屈服?”闷
“哦,来挑拨离间的?”
温温的语气中含着讥哨。
金暤转开了眸,冷声一喝:“滚吧!金某人没兴趣听!”
纵然身在牢笼,丝毫不减其骄傲之气。
那人哪可能随意就这么被打发了,沉沉一笑,坦荡荡的承认:“对,我就是来挑拨离间的。清王有本事,可以聪耳不闻。可是有些事,我却要跟你说个明白。”
金暤并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也不想知道,至于自己的将来,他也没有深想,转身要离去,想去看看自己的女儿身上的烧是否退下。如今在这北宫禁苑中,女儿是他唯一的快乐,除此之外,便只有万念俱灰——
“等等,昊华,我知道你已经得回前世的记忆……”
那人追了一步,低声叫了一句。
金暤顿时僵住了身形,因为那个近千年不曾被人叫过的名字。
于是那人笑的越发的得意:“三年前,我曾看到北地有一道奇光钻透九重天,那一股子怨气,我看得分明。是你对吧,昊华,你醒过来了。秦紫珞断气的那个晚上,诏关的人只看到将军府上空有奇光闪烁,却没看到远在康城也曾发生过异相——”
心,陡然一跳,豁然便已回头,温吞的眼神一下子就如开锋的九天玄剑,利声而虽:“你是谁?”
谁能知道他的前曾旧事?
“我是谁,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你的心,前一世,你所有的福气尽数毁在昊不离手上,这一世,你还想像一条狗一样,要仰其鼻息而活吗?”
呵呵呵的笑声在这沉寂的夜色荡开,显得是那么的用心不良。
金暤捏紧了拳头,身体一飘,想将此人拿住,那人哈哈一笑,便闪开,凭着月光,负手吃酒,不亦乐乎的徐徐言道:
“前世,你为了情兮,不惜与昊不离闹翻,你还记得吧……啧,说来,你也是一个痴情种,曾经待情兮一片真心真心,只可惜,她待你却不曾好过,紧要关头,最终弃你不顾,一剑将你深深刺伤,令你失掉一切——昊华,她负你,你却还是这般的不离不弃,不仅献出元神丹,供佛陀修其碎魄,还因为想见她一面,而脱掉仙身,遁入轮回。你如此苦苦深爱,难道愿意将你执意想得到的东西再次拱手与人吗?江山你不想要,倒还合你这脾性,那连美人呢?墨情兮?你不想要了么?”
一字一句,如刀刻剑刺,痛的犹如在刮骨,恍惚中,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么一张巧笑美兮的绝美脸孔,嘴里不自觉的喃喃自语:“情兮……”
那是他心头念了千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