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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来到此处的晏长澜回过神,竟直接跳窗而入了:“叶兄。”
叶殊请他坐下:“晏兄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晏长澜面上露出一丝迟疑,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莫非他要说今日被人那般嫌弃,虽知那人所言属实,却仍是心下不适,想要来寻友人安慰?如此念头,未免也太无男儿气概。
叶殊也颇心细,他忆起白日里所闻之事,略思忖,问道:“可是在青河门中受了气?”
晏长澜摇头:“倒也称不上。”
叶殊并未主动提起那事,只是说道:“既住得不舒坦,你我直接走了就是,我手中还有些药材,在此地卖出,你我盘缠也尽够了。”
晏长澜微微苦笑。
此前种种他多是靠着叶兄相助,心里很是不安,若是不能出几分力,便担忧这份情谊渐渐耗尽。虽说魏门主与他父亲乃是生死之交,但他自己却未见过几次,若非是为了这个,他哪里会来求助?他在青河门住这几日,除却是借钱之事难以开口外,也是想着是否能借势暗中打探一番修士的踪迹。
只是有这魏夫人一番言语,他竟还是早日离去为好。
略迟疑后,晏长澜说道:“关于盘缠之事,总不能只让叶兄花费,我还是寻魏伯伯……”
叶殊看他一眼,心念转动间,终是明白了他的心思,便道:“晏兄不必多思,既然要欠上情分,与其欠给他人,不若单单只欠于我。之后道途且长,晏兄还怕没有助我的时候么?”
晏长澜听叶殊如此说,心下倏然一定。
他不觉露出一抹笑容来:“叶兄所言甚是。既如此,我回去给魏伯伯写一封留书,明日叶兄去换一些银钱,待明晚,你我二人便离去。”
叶殊道:“正该如此。”
晏长澜见过叶殊一面,先前那丝丝郁气便都消散。
他如今也想开了,左右也欠了叶兄不少,再多欠一些,也只是对叶兄情谊更深一分罢了。待他修行有成,复仇以后,这一副身躯便交托于叶兄,不论叶兄有何吩咐,火里来风里去,他都愿舍命而为。
晏长澜原本便非是那等矫情做作之辈,先前之所以那般,也不过是因着失了亲人,连番打击,以至于太过在意这仅存的一份珍贵情谊而已,故而患得患失,唯恐有做不到之处。待想明白了,自然洒脱起来。
回到青河门后,他果然便速速书写了一封信放好,只等夜间将其送到魏有徐书房。
叶殊也自混元珠里取出了几样年份颇长的药材,到郡城中名望高的药铺将其卖了,换得了几百两银子。随后他再去了几家书铺,将一些杂记游记买下来,收入混元珠里。
做好这些,他就回租房等候,在入夜时分,晏长澜果真准时来了,两人便稍微拾掇一番,连夜出城了。
次日,魏有徐在书房中见了那封信。
他将信打开一看,顿时脸上现出几分怒意,之后匆匆便回去院中,将信递给了那美妇:“夫人,你且瞧瞧,长澜走了!”
美妇一愣,急忙看信。
这信中倒是不曾说什么旁的,只言有仇在身,不愿在此连累伯父,因此不辞而别,望伯父谅解云云。又言几日收留之恩,来日必有回报。
魏有徐也非是憨人,他先前虽未察觉,但原本好好住着的晏长澜突然留书而走,分明不合情理,自然便想到了先前同夫人争执之事。
美妇自己做了些事,见了这信难免心虚,也有些惭愧,不过为了女儿,她也只能做这个恶人了。只是她未想到,那少年如此骨气,竟就这般走了……日后若是再能遇见,她待他好些就是。而如今,他既走了,想来她也再不必担忧夫君一时义气了。
之后,美妇自然对魏有徐小意殷勤,将他哄好。
魏有徐则是派人四处寻找,始终不曾找到,便也只能作罢。
至于魏莹儿则松了口气,再不担忧自己要嫁一个破落户了,而且……她近来识得一位公子,正叫她满心欢喜。
离开渭郡之后,叶殊和晏长澜商议了一下去处。
叶殊说道:“先前在书铺中翻阅奇人异事,提过些道观、隐士之类,不如先去那几处瞧一瞧,是否能发觉什么蛛丝马迹。”
晏长澜点头道:“就依叶兄之言。”
之后,两人就调转方向,先朝着那道观而去。
路上也要穿越山岭,而山岭之内自有猛兽,即便叶殊法力有了八缕,遇上那等太过凶猛的,怕是也难以反应过来。所以他们行路也很小心,总不会入得太深。如此一来,叶殊有法力,晏长澜有武艺在身,一路倒也安稳。
在行走数日之后,两人见天色已晚,便就近寻了个破庙,暂且歇息一夜。
晏长澜去捡柴生火,又出去猎来一只小野猪,采来一些野菜,就此暖烘烘炙烤起来。他原本虽非娇生惯养之辈,但也不会和如今这般熟手,这正是自打家破人亡后,他生生将自己磨练出来,比之从前更坚韧刚强许多。
叶殊仍是打坐修炼,此外之事皆不插手。
晏长澜考好了猪肉,将野菜中挑嫩的清洗一番夹在里头,就递给了叶殊:“叶兄,先歇息片刻吃些东西罢。”
叶殊也不同他客气,便将这串着肉的木棍接过来:“你也莫要太过辛苦。”
晏长澜笑一笑:“这哪里谈得上辛苦。”
叶殊一边吃,一边说道:“如今我虽给你功法,你暂且切莫修炼,待寻到宗门加入其中,你找个粗浅的法门掩饰,再来修炼不迟。”
晏长澜原本也是打算待安顿下来之后便来修行,如今听叶殊这般说,不由一怔:“那功法……”
叶殊直言道:“那功法比之如今宗门所有,恐怕强上不少,若是你入宗之前修行,必然能被瞧出,多少有些危险。”
晏长澜思及自身,倏然明了,闷闷点头:“我知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们晏家便是因此……
叶殊看他一眼:“晏兄也不必太忧虑,行事小心些即可。我让晏兄这般掩饰只为谨慎,此法毕竟唯有风雷双灵根方可修习,风雷灵根极其罕见,倒也不必太过忌讳。”
晏长澜明白叶殊心意,自也领情:“叶兄放心,我自当谨慎行事。”
之后两人便默默享用这些野味。
待吃完后,外面倏然刮起了大风,吹得破庙门扇“啪啪”响。
晏长澜觉得那风太凉,便起身去搬了个破旧的桌子过去,要将那门扇堵住,然而才刚到门口,他却忽然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侧耳听了听,眉头微皱:“叶兄,似乎有人在呼救,受伤了?”
叶殊道:“你既能听见,恐怕离得不远,还是瞧瞧为好。”
晏长澜也有此意:“若是遇难的,我想救一救。”
叶殊颔首:“力所能及,自然无妨。”
晏长澜便笑了笑:“叶兄与我同去?”
叶殊道:“走。”
两人便立刻出门。
顺着那丝血腥气,两人很快来到一处山坳。
那里有马车陷入淤泥里,车门打开,旁边有几具尸体横陈。另一边,一名穿着华贵的少年满脸惊慌地在树丛里躲藏,在他对面有个黑衣人手持大刀,正在朝他劈砍。
华衣少年的手臂早已被砍伤,面色惨白,即便还在拼命逃蹿,不断用东西遮挡阻拦黑衣人,也渐渐被追得近了,若是无人相救,恐怕马上就会被杀死。
晏长澜和叶殊出现后,正被华衣少年瞧见。
华衣少年眼一亮,但等他发觉这两人瞧着年纪比他还小时,这亮起的眼神顿时就黯淡下来。他大叫一声“你们别过来”,自己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而那个方向同叶殊、晏长澜两人偏离,却让黑衣人离他更近了些。
黑衣人扭头看一眼新来的两个少年,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旋即他出手打出两道黑芒,一左一右,分别刺向两人!
叶殊见状,目光微冷。
晏长澜则生出一丝怒意,他手掌一翻,从身后拔出那把木剑,“叮叮”两响后就将打来的两根毒针都劈开,而后纵身一跃,朝着那黑衣人便攻杀过去!
黑衣人没料到来的两个半大少年竟然有如此武艺,暗道失策。
但晏长澜可不顾这些,他如今武艺更胜以往,身法也快,因此几下起落,就把那黑衣人给割了喉,要了他的命。
那些桃子很快熟透,如同雨点般从桃树上落下,砸在地上之后它们转眼就成了桃泥,而本来青翠的大树,也变得干枯起来。然而下一刻,它重又恢复青翠,再开桃花,花再凋零,再结桃实……如此反复足有七次,才重新化为了一棵粗壮的桃树,堆了满树的花,绚烂缤纷,如烟似霞,美不胜收。
叶殊伸手触摸这桃树枝干,只觉得触手温润,桃花颤动间好似有灵性一般。
这混沌水,果然名不虚传!
只不过,此物所含力量似乎十分强大,怕是连枯死之木都能催发出几分生机来,若是用以浇灌田地,须得以水兑过方可。
他这般想着,今日的混沌水却已用完。
叶殊稍作思忖,在一旁摸了几个石子,举步朝稍远处的林子里走去。
他这身子还虚得很,若要补足元气,怕是还要吃一些肉食才好……
叶殊于山中走了一段,路上便瞧见不少蛇虫鼠蚁之类,都躲了过去,不多理睬。又过了有一会子,又有野兔在草丛间快速闪过,还有几只野鸡,扑棱棱地掠过树丛,消失在另一头了。
瞧过一遍后,叶殊已然心中有数,他往四处瞧了一眼后,便将手中的几个小石子朝不同方向丢去。这些石子有的入了草丛,有的到了树脚,都是眨眼时间就消失没了影子,而在石子消失的同时,被扔过石子的地方,隐约间都仿佛有了些异样。
而后,叶殊便靠在一棵大树下,静静等待。
过了片刻,一只山雀自树梢上飞下,然而它落在一丛灌木上时,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般,猛然慌乱地到处乱窜,之后鸟头一下子撞到近处最粗的那棵树上,便晕眩着掉了下来。
大约一炷香后,又有一两只兔子冲出来,也是在原地乱糟糟转了好几圈后,一头撞在树干晕过去的;还有山鸡松鼠,总共有七八只,都同样先是慌张,又撞晕在树下。
叶殊见差不多了,再弹出一颗石子。
刹那间,那处的异样之感便没了。
他走到近前,挑挑拣拣,将那些野鸡兔子用一根藤条串了拎着,松鼠山雀没什么肉的野物则扔到一边,再往山间茅屋走去。
到了茅屋里,叶殊将几样野物栓到一根柱子上,只杀了一只野鸡,褪毛洗净,丢进锅里。他在水里放些盐巴,煮熟了吃下。滋味仍是不美,不过他不通厨艺,也依旧没什么好嫌弃的。
吃完以后,叶殊便爬上房中那木板床,盘膝打坐。
他思忖着,混元珠将他送来,总不至于是为叫他做一世凡人,这一具肉身上,想来必有灵根,只是不知究竟为几灵根罢了。
修行之人,能在这条大道上走得多少路程,除却自身勤修苦练、争夺机遇以外,最为要紧的,便是天资。
这通常来说,天资自三处来看:
一曰灵根;
二曰灵窍;
三曰根骨。
灵根者,聚天地灵炁也。
若无灵根,天地灵炁便不能汇聚,无法引入,不能修行。其中灵根数目越杂,资质越差,每一灵根越是纯净,资质越好。但若要测得精准,还须有测灵石相助,如今叶殊手中并无此物,自也无法测量。
灵窍者,纳气之通窍也。
若无灵窍,则不能沟通天地,无法吞吐天地灵炁,不能修行。不过灵窍可以用一应天材地宝将其打通,成就虚窍。虚窍虽不及天生灵窍,却也够用。
至于根骨,倒是三者之中最不要紧的。
所谓根骨资质,便是要摸灵骨,有灵骨者资质更好,无灵骨者也无甚妨碍,只是修行时道途不及前者顺当罢了。哪怕根骨不佳,若是灵根好,也可弥补。
叶殊前生身负残疾,纵然是八分单金灵根,亦是修行艰难。故而他常年在藏书阁中翻阅典籍,对于修行中事,乃至一些杂项,都颇是精通。现下他得了《混元奥妙诀》,也不必多做思索,便口诵其中妙诀,开始吞吐天地灵炁了。
才刚运转那功法,叶殊便觉有一股清气自头顶天灵而入,那处窍穴发出轻微呼啸之声,果然是有灵窍!
但是,那天地灵炁入体之后,却叫他微微皱了皱眉。
无他,只因吞吐之间,叶殊将所有天地灵炁尽皆吸入,待将不可用之灵气吐出时,他大略一算,竟有三种灵气,同他十分亲近。
如此说来,他便是三灵根了。
而叶殊曾修行,亦可分辨出,其系分别为金、火、木三类。
三灵根资质十分普通,在修士之中,这等灵根资质虽是不佳,若有足够资源,也未必不能修成正果,但若是他非但灵根有三条,每一根还并不纯净,就必然会影响道途了。好在先前那一番修行,他吞吐灵炁时并不觉比从前慢上多少,只是灵根更多,有所拖累,如此想来,他这三根灵根应至少也有七分纯。
灵根七分,金丹有望,日后多多谋取机缘,尽力晋级元婴后,便可以顺遂许多了。
这般思索之后,叶殊运转功法不停,极力吞吐天地灵炁,将其压缩,送入丹田之中。只是鸣山城所在之地乃是凡人地界,天地灵炁十分稀薄,此间之人不知修行,多是习武。叶殊修行起来,自然慢得很。但他生来数百年,旁的不提,耐性却是极佳,哪怕每每进境极其微弱,他亦是竭尽全力,绝不肯有一丝放松。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群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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