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肩并肩,一路沿着缓缓流过的河水前进。
他们沿着这条流淌过星空每一角落的天命长河缓缓而行,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世间发生的一切。
一路上都是男人在说,黎秋生安静听着。
低垂的眼帘下,平湖般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听男人讲家族过去的荣光,讲从未见过面的母亲究竟有多爱他,还有很多很多属于他们的往事。
只是越听,他便越是沉默。
再后来,男人索性不说了,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指着长河外的风景为他介绍。
他们路过了无数风景迥异的世界,看到了无数不同的生灵,目睹了种种奇景异人。
那一刻,黎秋生才真正明悟这座世界究竟有多么广袤,他前半生所接触的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他看到无数万灵在进行着祭祀仪式,朝拜神灵,也看到了神灵行云布雨,运转世界秩序。
无论他所接触的世界究竟有多大,似乎永远摆脱不了神灵与万灵的身影。
他们之间的差距似乎大到了泾渭分明的地步,永无来往,却又是那般息息相关,好像谁也无法真正离开谁。
神与人的界限,比他想象的要更大,也更小。
这趟莫名其妙的星空旅行,让黎秋生彻底徜徉在无尽的星空中。
在亲眼目睹了一场凡灵与神之间的战争后,黎秋生突然问道:
“你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要不要我以后给你报仇?敌人太强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怀揣着某种谨小慎微心态的男人诧异抬头,而后轻轻摩挲着下巴,耸了耸肩,没说话。
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别胡思乱想了,更别想着给他报仇什么不切实际的。
黎秋生皱了皱眉,心中莫名有些不甘。
只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会有这种情绪。
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道:“别瞎想,我的死亡是我自己的选择。”
黎秋生面无表情道:“我总有权力知道我的便宜老爹是怎么死的。”
男人哑然。
他有些踌躇,既欣慰于儿子果然还是心向自己,又不知该不该在此时向他揭露某些真实。
“昔年我以天命证道,被某些人视为后天生灵的希望,甚至被认为有资格窥探原初之上的境界,那个境界哪怕只是能遥遥看到两眼,也已胜过绝大多数原初。”
“那时我正值鼎盛时期,对这份赞颂与希冀虽未坦然接下,却也没拒绝……”
“精简点,划重点。”黎秋生打断道。
男人老老实实道:“我和你母亲想为天下止戈,彻底结束先天与后天之争,神灵与万灵之争。”
黎秋生茫然脸。
男人挠了挠头,耸肩道:
“这座星空没你想的那么美好,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神灵也是如此,拉帮结派,争夺利益……这些凡灵中有的,神灵间同样也有。”
“除去神系之别外,最大的两个派系,就是先天神圣与后天神灵。”
“这几万年来,随着后天神灵的数目不断壮大,先天与后天间的争端愈发激烈,甚至即便是同神系内为臣,闹得不可开交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
“而先天与后天之争的关键,其实还在于神灵与万灵间的关系。”
“神灵究竟应当如何对待众生万灵?”
“关于这个问题,无数神系都各抒己见,数不清的神灵都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但始终未形成真正的统一。”
“到了最后,无数神灵的意志大致汇聚成了三种声音。”
“一是神应怜爱世人,在不损害自身的利益前提下给予众生适当的自由。”
“二是万灵不过是众神食粮,岂有神灵给万灵让路之理?”
“三是神灵与万灵本身并无矛盾冲突,无需特意关注,也不应刻意针对,任其自生自灭即可。”
“这三种声音一度成为主流,将所有神灵划分为三个派系,可后来随着圣人道祖,上位神祇,原初神灵的下场,让这一原本均势的局势彻底崩散,重回混乱。”
“因为南部超凡体系的特异之处,南部的上位神灵们分别支持第一种声音与第二种声音,而东部圣人道祖中的几位,则提出了比第一种声音还要更为激进的说法,他认为应当牺牲部分高位者的自由,来成全凡灵的自由,他们认为强者的自由应当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
“至于西部的原初们,则是因为其独特的社会体系与普世价值,大多都选择支持第三种声音,他们更倾向于冷眼旁观。”
“我们北部星空则比较混杂,三种声音都各自有支持者,此外还有几位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例如黑夜神系的黑夜女神,就提出了与东部那几位圣人道祖相近的说法。”
“而就总体趋势来论,支持第一种声音的原初级神圣数目最多,但可惜的是并未因此形成大势所趋的局面。”
“因为在这之前,有个问题始终未能得到真正令人心服口服的答案。”
“哪怕原初之间针对这个问题亦有争端,始终未能形成统一,甚至有几位因此战上数场,打出了真火。”
“我们北部星空的咏星之主,就与破碎海那位地狱之主展开了一次大战,近乎不死不休。”
“这个问题很简单,只有三个字——”
男人顿了顿,语气自嘲而轻慢道,
“那就是凭什么?”
“凭什么吾等神灵在踏破重重关卡,成就天地自由后,却要去庇护那些碌碌无为的凡灵众生?”
“凭什么先天神圣要花费心力、代价,去考虑那些栖息于自身庇护下的万灵蝼蚁的生死?”
“凭什么要神圣者牺牲自身的大自由,去成全那些与己无关的万灵众生?”
“凭什么强者要为弱者让路?”
“凭什么强者不能随心所欲,天地无拘束?”
“凭什么强者要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
“这世间为何没有言语自由,登高自由,生死自由,大道自由,强者自由?!”
男人伸手按住了黎秋生的肩膀,五指微微用力,抓的后者有些生疼,却彰显了男人波涛起伏的心境。
他看向脚下的浩瀚世界,淡然道:
“说到最后,归根结底哪里是‘凭什么’三个字,都只是‘不愿意’罢了,都觉得好像天高地阔,放眼望去,却尽是枷锁束缚。”
“可他们都忘了,他们眼中的枷锁束缚,也是他们的保护伞。”
“有人说修行之路最怕麻烦,而修行者所追求的则是无拘无束。”
“权势无拘束,人心无拘束,天地无拘束,大道无拘束!”
“以力压人,以拳问理,痛快吗?”
“当然痛快!”
“没理也能成十分理,打的别人哑口无言,闭嘴不敢言,跪地求饶叫大爷,如何不痛快?”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恣心纵欲,横行无忌,打破普世常理,甚至一言可定天下法,这等无拘无束之事,光是在旁边看看都觉得‘热血沸腾’,又如何能够不痛快?”
男人抬手指向东部星空,慢条斯理道:
“在那边的某一界内,曾有人觉得天上大日太过黯淡,不够亮堂,便召十日悬空,日日夜夜永不坠落,有人赞叹这便是大神通者的煌煌威严,一言可改天地气象,真是令人神往,吾儿觉得如何?”
黎秋生下意识道:“十日悬空,永不坠落?这让普通人怎么活?”
男人面带笑意,嗓音却是冰寒幽冷,道:
“与‘我’何干?”
这一刻的黎秋生只觉背生寒意。
一人喜好。
伏尸百万。
男人又笑道:“吾儿可知,那人后来如何?”
黎秋生面色难看道:“这么猖狂,肯定被人宰了!”
男人大笑,神色却是渐变漠然,平淡道:
“那人自由逍遥地活了数万年,在那数万年之内,那一界赤地万里,留存下来的万灵有死无生,直到有一天,一位路过的强者以十日悬空太过刺目为理由,将他随手斩于刀下。”
“这便是某些人所渴求的强者自由,天地自由!”
“可在渴求强者自由的他们,却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黎秋生下意识道:“强者之上还有更强者?”
男人目露欣慰,微笑道:
“不错,因为强者之上,还有更强者!”
“在神灵眼中万灵如蝼蚁,可在神上神眼中,神灵与万灵又有何区别?”
“当你在渴求无拘无束,想恣意横行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会有人在你的面前肆意而为,无所顾忌,只论拳头?”
“有些人总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可以无视他人死活,就可以恣意逍遥,打破百般禁忌——”
“但是,我觉得不行。”
他淡然地抛出了最后一句话。
嗓音掷地有声,淡然而从容,却充满了不容驳斥的赫赫威严!
黎秋生闻言怔默原地。
一股电流疯狂从他的脊背蔓延向四肢百骸,那种炸麻的感觉从头皮中心爆裂开来!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激昂与骄傲如潮水般冲垮他的心房,肆意流淌其中。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轻描淡写地说出“我觉得不行”的男人。
这个男人或许这一生都未曾行使过父亲的职责,可他却毫无疑问地在自己的人生中竖起了一块永不倒下的丰碑,为自己指引着正确的道路。
强者之上还有更强者。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就曾是这座最强大的存在之一!
他正是那些更强者之一!
而身为一方神系统治者的他,却背弃了神灵的利益,站在了万灵的这一边。
黎秋生沉默了许久,觉得自己想通了很多事,面色复杂,轻声问道:
“原初者中应该也有与你意见相悖者,你是因为与他们对抗,才最终身死的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他缓缓站起身,将黎秋生也拉了起来,俯首看着脚下的亿万浩瀚星辰,伸手指向远方,轻声道:
“那里是东部星空,曾是神灵的天下,现在却是练气士与武夫的天下,也是凡灵众生的天下。
因为有一位最古老的神灵落座在了天地的至高处,他选择以自己和诸神的大自由,去换取众生万灵的小自由。”
“他教会了满天神佛什么叫做‘天经地义’,也教会了天地众生该如何对待来自他人的善意。”
“世间人心向下?我一人登高,万灵众生学我即可!”
“这便是那位天庭共主教会满天神佛的‘天经地义’!”
“凡灵在神佛面前不敢说一个‘不’字,可满天神佛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说上一个‘不’字?”
“他单是站在那里,就是这天地间最大的‘道’,最大的‘理’!”
“而天地间最大的他选择了给予天地万灵自由,那天地万灵怎敢,又怎能叫他失望?”
黎秋生怔怔地听着,似乎有些听懂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男人又指向另一处方向,那里除去漫天星辰外,还有一道仿佛将宇宙都为之割裂的深邃裂痕,一路通向宇宙星空的至深处。
那便是大渊,亦是这方宇宙星空一切深渊投影的根源所在。
“那里是南部星空,从凡灵位阶一路登高,直至夺得了大渊之主位格的伟大存在做到了真正的绝地天通!”
“他说既然纷争不止,那就干脆眼不见心为净,彼此陌路,从此神人相隔。”
“他亲手断绝了神界与人世的通道,途中神挡杀神,人挡杀人,让神界从此只是神界,人间从此只是人间。”
“作为那四位中唯一一位以后天生灵的身份起家的存在,他是这世界最了解凡人疾苦的存在,也是最有私心的领袖。”
“他和我说,在曾经的他的眼里,只有身边这一亩三分地,只有身边陪伴着的那些人,他其实是一个极度自我、自私的人,他的眼里放不下偌大的人间。”
“他自始至终都在贯彻着自己的教义,执行着属于他的正义。
而到了最后,他的那份自私却化作了圣人的基石,他将属于他的正义无限拔高延伸,直至囊括了整座南部星空。”
“那一日,他成了人间之神!”
他缓缓而述,眼中有异彩闪烁,再次指向另一处方向道:
“那一边是西部星空,是四部星空中唯一一座实现了大一统的星空,统御西部星空者,即是那座无双帝国的帝主!”
“在那四位中,他是干涉人间事最多的一位存在,比之西部的大渊之主,也不遑多让。”
“他俯首见人间百万年,最终决定要做那万民之皇,万神之主,誓要凡他治下,诸族归顺,万族平等,欲以平等之道待万神与万民,庇护天下苍生!”
“起兵之日,他召集西部星空的十位原初坐而论道,问他们是要与他为敌,还是要助他一同建立这无疆帝国?”
说到这,男人忍不住低笑着:
“可莫说是西部星空,哪怕是四部星空在内,除去另外三位,又有谁敢与这位万军之主为敌?”
“原本因为先天与后天之争,神灵与万民之争,闹得不可开交的诸位西部原初,在那一日噤若寒蝉,皆单膝跪倒在那位万军之主的身前,听他阐述他的帝者之道,并将其奉为圭臬,奉为大道真理。”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在那位万军之主面前,原初的身份没有骄横的资格,也从来不具备‘自由’这种东西。”
“包括东部星空的满天仙佛,包括南部星空的诸多神灵,他们在那两位统御一方星空的领袖面前,从来没拥有过所谓的‘大自由’。”
“凡灵的自由是神灵给予的,而神灵的自由则来自四部星空的领袖。”
男人轻拍了拍黎秋生的肩膀,遗憾道:
“我不是与其余原初争锋而死,因为那时的我很清楚,原初之间无法决出胜负。我们间的争执,只会给那些无辜的万灵带来灾难,而不会对事态有任何缓解。”
“真正有资格结束这场纷争,给予万灵以自由的,一直就只有那四位。”
“如果说原初级生灵是这世间的山巅,那么那四位便是山巅之上的云海,不可触碰。”
“所以我将拥有的一切化为赌注,压上了赌桌,请这四位不得不真正下场,与我坐而论道。”
“有些原初不认同我的说法,我便只能请这几位去与他们说道一二。”
说到最后,男人的脸色有些复杂。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患得患失。
有些人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够无视一切,无视万灵生死,无视天地秩序……
事实上。
这好像是正确的。
因为四部星空星空的至高领袖,都是这般的超然存在。
他们可以无视一切伦理常规,让自身的意志代替天地大道,自然也无需去管众生万灵的死活。
可这又好像是错误的。
因为已经有三位领袖给出了答案,而他们的答案无一不是站在了万灵的一侧!
他们愿意给予万灵众生更多的自由,也愿意将名为“希望”的种子播洒在尘世。
这让男人感到无比的鼓舞与畅快!
这都证明了脚下之路并非他一人孑然独行!
可他又有种难言的不安……
因为还有一位至高的领袖仍旧在沉默。
那位盘坐在星灵之海千万年,却始终未曾低头看过一眼人间的至高神灵,仍旧未给出最后的答案。
……
……
天命长河缓缓流淌。
属于这对父子的旅程尚未结束。
他们沿着河道走向未知的前方,一路未曾停歇。
……
……
“那四位真的很强吗?”
“嗯,强到没朋友的那种。”
“他们就是你刚才说的原初之上的境界?”
“……那倒是没有,他们都只跨出了半步,然后收住了另外一只脚。”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不愿跻身更高的境界。”
“哈?”
黎秋生瞪大了眼,难以理解。
男人语气唏嘘道:
“是不是难以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这世间九成九的修行者一生都在追求大道,他们认为大道之巅必有别样风景,哪怕只是一眼,都足以胜却人间无数,可偏偏站在众生之巅的四位,却都不约而同地不愿迈出最后一步。”
“……你当年论道时就没问问他们?”
“啧,不愧是我儿子,我当年确实问了,至于究竟为何……还是别知道的好,太凡尔赛了。”
男人摇了摇头,一脸不堪回首。
“?”
他叹了口气道:
“当日南部和西部的两位领袖没回答我,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只有东部和我们北部的领袖回答了我这个问题。
东部的那位天帝,笑着和我说无敌实在是太寂寞了,若非如此,我当日也无可能站在他们面前,因为当年他就不会坐视我以天命证道。”
“?”
面对某人的问号脸,男人伸手狠狠搓揉着自己的脸颊,哀叹道:
“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在我之前,天命长河一直被视为是那位陛下的囊中之物,他成道之契机的最后半步,就是天命长河。”
黎秋生好半天才缓过神,瞪圆眼睛追问道:“我们北部星空的那位呢?”
男人罕见地停下脚步,怔怔望着那副波澜壮阔的群星图,轻声道:
“他说无敌确实很寂寞,但除此之外,他还在寻觅一幅画卷。”
“画卷?”
“对,画卷!他曾为这世间留下这幅群星图,此后他一直在寻找比这幅群星图还要壮阔的画卷。”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黎秋生看到的——
是漫天星辰。
如恒沙般铺就在宇宙间的浩瀚群星汇聚成了一幅瑰丽壮阔的画卷。
他不自觉陷入了惘然。
这世间真的有比这幅群星图还要美丽壮阔的画卷吗?
这岂不是一辈子都寻觅不到?
男人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后脑勺,微笑道:
“我原本很担心等我走后,你会落入怎样的处境,可现在我不必为此操心了,想来即便没了我,你日后也能顺心顺意。”
黎秋生一把拍掉男人的手,有些伤感的同时又有些困惑。
男人乐此不彼地伸手摸着他的后脑勺,不顾某人的拼命反击,一脸享受。
而他的眼底则是满满的宽慰。
他曾很担心在自己真正死后,自己的儿子将如何面对这座广袤而陌生的世界。
只是现在大可不必了。
放眼整座北部星空,日后有几人是他儿子惹不起的人?
都说打狗也得……
嗯,这个说法似乎不是那么恰当。
男人略显心虚地收回了手,轻咳了咳,拍了拍黎秋生的肩膀。
这才是真正关二代!
关系的关!
……
……
“老头子,你当年究竟是怎么请那四位下场与你论道的。”
“这事啊,当年我说他们要是不肯见我,我就把天命长河给炸了,那时候的我是真能做到。”
“……你这特娘是请?你确定不是威胁?我怎么感觉你和个恐怖头子似的???”
“啧,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那四位,更别说是请那四位一同来见你,没点本钱人家都不带搭理你的,特殊时期特殊手段。”
“老子怕的是他们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吾儿放宽了心,你大哥会罩着你的。”
“你说啥?”
“我是说你身为我天命之主的儿子,自然吉人有天庇,放宽了心。”
……
……
“你以后会去找我妈?”
“嗯,你娘会重新进入东部星空的地府轮回转世,而我的这缕残魂会追随她而去。”
“哦,那要不要我以后去找你们?”
“……别了吧?我和你娘双宿双飞,你就别来添乱了吧……”
“我娘肯定想见我!”
男人一脸纠结,十分想告诉自己身边的儿子,其实……
你当年只是一场美丽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