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要大晚上去爬下水道?”纪长安满脸不乐意道,“我明天和人约好了,有约在身,要不咱们改天?”
盛夏午夜后的魔都依旧半明半暗,但总体上已经陷入了沉睡。
空旷冷清的街道上,只有纪长安与黎秋生并肩而行,街道两旁店面招牌上投落下黯淡的霓虹灯光。
黎秋生左顾右盼,却没看到一位身穿黑色短裙,露出一双雪白大长腿的漂亮妹子在街上晃荡。
他不甘心地啧了一声,痛心疾首道:
“这座城市堕落了!这个点居然都没人出来轧马路?”
纪长安无言道:
“昨夜闹出的阵仗这么大,你以为谁都大心脏,一点不带怕的?这种情况我估计最少还要持续两到三天。”
黎秋生挑眉道:“两三天就不怕了?”
“不是不怕了,而是忘了,毕竟人都是比较健忘的。”
纪长安耸了耸肩。
由于街道上几乎都没什么行人,更别说打的车,所以二人各扫了辆路边的共享电瓶车。
纪长安望着扫码开锁一气呵成的黎秋生,面露狐疑道:
“你不是没身份证吗?怎么绑定的某宝账号?”
黎秋生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头盔,戴在脸上,敷衍道:
“刷脸啊,我这张英俊帅气的脸不刷白不刷,刷了直接一路畅通,直行无阻。”
纪长安嘴角微抽,只当他是胡言乱语。
在他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来到秋晨化现身过的最后一处街道。
“纪督察,您怎么来了?”
刚走进拐角处,准备从拐角深处的井盖下到下水道去,纪长安就听到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发现之前跟在周副司长的年轻人正守在黄色警戒线旁。
主动请缨负责看守此处的陈荣快步迎了上来,神色疑惑。
今日下午他亲身所见面前这位所展现出的权柄,他丝毫不怀疑,这位如果想,能轻易地剥夺数百乃至上千的性命。
当一个人掌握的力量远远凌驾他人之上,几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时,哪怕对方再是平易近人,陈荣也觉得心里有点发憷。
纪长安客气道:
“是陈警员啊,我们临时起意准备去下面看看,要作登记吗?”
陈荣连忙摆手道:
“不用不用,我们本来就是帮执行部的兄弟看管这里,您有备手电筒之类的工具吗?”
纪长安眼睛一亮,刚要开口,结果身后的黎秋生插嘴不客气道:
“再顺带给我们来几个口罩,我受不了那味。”
陈荣看向纪长安身后的男人,当他也是执行部内的专员,客气地笑道:
“好的。”
只是当陈荣转身后,他愣了一下,脑海中关于纪督察身后男人的面容的记忆似乎一下子被抹去。
奇怪,最近早餐不吃,导致记忆力下降了?
陈荣拍了拍头,从同事那拿了早就备好的手电筒与口罩递给了纪长安,途中又顺势瞥了两眼黎秋生,好似要将他的脸记在心里。
目送纪长安二人离去后,陈荣突然呆住了。
他居然又忘了刚才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这对于一个经过特殊培训的警员来说简直是不可能之事!
他下意识捅了捅身旁的同事,道:
“王哥,刚才纪督察身边的男人,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
留了一簇胡子的中年男人回头诧异道:
“什么男人,刚才纪督察不是一个人来的吗?我还纳闷你小子拿两份电筒、口罩干嘛。”
陈荣吞了口唾沫,只觉头皮发麻。
……
从井盖下的扶梯爬下,手电筒的灯光照亮了脚下的道路。
纪长安站在水渠边,来回扫视着四周。
两边延伸开去的漆黑通道宛若怪物的食道,黑暗所带来的压抑感慢慢缠绕而上。
为了舒缓心中的压抑,纪长安随口问道:
“别人能看清你的脸吗?”
黎秋生从扶梯上跳下,摸了摸口罩下的脸,唏嘘道:
“以前不行,后来若我愿意的话可以,不过对方往往一个转身就会忘记我英俊的脸。
没办法,有一种英俊是无法留存的!”
“……接下来怎么走?”
纪长安自闭了下,决定再不和这家伙讨论关于他脸的事。
自从双方开诚布公后,这家伙就逐渐暴露出了本来面目,纪长安隐隐生出自己最初猜测没错的念头,这家伙确实是个神经病!
而这次临时起意的行动,是因为黎秋生直言如果能接触秋晨化等人最后消失的地方,那说不定他能找到秋晨化被人“剪断”的命运之线的另一头。
黎秋生眯起了眼睛,道:
“别急,再让我看看,我觉得我有点感觉了。”
黎秋生眼中的世界,与常人乃至是近乎全部的法外者相比都是截然不同的。
在他的眼中,世间生灵的体内皆有一根嵌入虚空中,连接着虚空中深邃漆幽的黑洞的命运之线。
世间万灵莫不例外。
在他体内那位的记忆中,哪怕是破灭之日前的诸神,也皆是如此。
而正是因此,他体内那位在当年最鼎盛的时期,只凭借四成半的命运神权,便足以傲立于众神之上,成为诸神中屈指可数的领袖级存在。
昨夜有存在于暗中编造了虚假的命运之线,骗过了黎秋生的眼睛,让他选择错了“答案”。
这直接导致他丢失了一直握在手中,属于秋晨化的命运之线,失去了对秋晨化的所有感知。
而亲身接触秋晨化短时间内待过的地方,有助于他重新在茫茫大海中找到那根属于秋晨化的命运之线。
黎秋生先后尝试过那间临时租的房间,与昨夜分开时的地点,也就是南苑广场,但最后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这也是他在得知纪长安知道秋晨化最后出现地点,就迫不及待拉上他出来的原因。
黎秋生深深吸了口气,神色破天荒地严肃起来。
他的双眸深邃而晦暗,其内在此时倒映着星空般的景象,无数色泽各异的光点如群星遍布星空般分布在他的眼瞳内。
而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又有无数根颜色不同的细线从那些光点中延伸而出,通往未知而神秘的地方。
纪长安百无聊赖地在旁边盯着他的眼睛看。
不得不说,那些所谓的美瞳给黎秋生此时的眼睛提鞋都不配。
突然间。
纪长安发现黎秋生瞳孔中的光泽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如群星般的光点渐渐隐没。
黎秋生闭上眼睛,双手轻揉了揉干涩的眼眶两边,在纪长安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做了一套眼保健操。
他腹诽着这时候是不是该十分配合的给他喊“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呼——如果是老秋的话,他刚刚一定会给我打节拍的。”
黎秋生睁开眼睛,偷偷瞥了某人一眼,然后望向通道深处,伤感地念叨着。
“……”
怎么感觉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他顺着黎秋生的视线望去,手电筒照向漆幽通道的深处,光柱在中途便被迫驻足,无法一路驱散通道最深处的黑暗。
“你确定他们是往那个方向走的?”
黎秋生双眉微凝,露出一副神棍样,神色庄严而神圣道:“我不确定,但是命运告诉我,他们是往那个方向走的。”
纪长安扬眉道:“你真的找到秋晨化的命运之线了?”
黎秋生啧了一声,颇为不忿道: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当初老秋待在我身边,我都找了足足三天,才大海捞针般找到他的命运之线,牢牢攥在手里。
别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暗算我,不然我以后一定把他的命运之线‘截断’出来,当吊灯的灯绳用!”
说罢,他还做了个拉绳子的动作,以示心中郁愤之情。
纪长安眯了眯眼,压低声音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位第一使徒?”
黎秋生忽然顿住了脚步,眼角跳动了下,转头望向他道:
“你是不是想拉我下水?”
纪长安摇头否认,义正言辞道: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
黎秋生眼中满是不信,有些悻悻意味地转过身,嘴里小声嘀咕着:
“娘希匹的,怎么感觉好像被你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