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徒空看中蓝岚,已暗中内定他为自己的弟子。
这本该能成就一段佳话才是,以元衡真君的才能而言,他们本该是一对和美的师徒。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向两人都开了个玩笑,年长那个执着于固守故往的一套观念,蓝岚则永陷入于了某个彷若无解的心结。
两人其实从根本上就观念不合,也说不上谁对谁错,遂才有此悲剧。但伤痕已经造成了,便是痊愈也仍旧留有痕迹,梦回往昔也依旧会因为碰触而疼痛不已。
尽管徒空真君放弃将蓝岚收归门下的想法,但终归还是欣赏和喜爱这个孩子的,对他一直也没断过照看。
而这件斗篷也是徒空真君对于蓝岚的卷顾之一。
东南边陲资源稀缺,很多炼造技术断绝,虽有不少修士从事炼造一途,但品质大多平平。而那些品质绝佳的极品或是高阶的古物又大多掌握在有底蕴的宗门和世家手里,流通于市面并不多。
而像是制造法衣配饰这类手艺在炼造一途的修行者中更是稀缺,不多不受重视也不精。非要类比的话大概就是现代流水线工业下的手工类文化遗产,很珍稀,传承下来的水平有限。
不过不管怎么样,没有断绝的话就还是有些例外的。极个别修士也会擅长这类炼造,不过很少而已。
像是天阶的法衣配饰几乎无法在市面上拍卖得来,或许有机会的话也能跟拥有的势力交易互换。
可以说地阶品级的法衣已经是东南边陲市面上能够找到最好品质的了。这件地阶斗篷即便对于普通的元婴真君而言也算是大手笔了,更何况此法衣做工少有的精致,其上的阵纹禁制难以破解,大概也有一定来历。
这东西予以一个筑基弟子堪称是小材大用,奢侈之由,毕竟连门内某些热门的金丹修士都用不起。
事实上徒空准备此物的时候,他当时正兴意地预备着蓝岚的弟子礼,准备正式收他入门。然而谁也不知等人回来,也正式筑基了,可自己的想法却是变了,那个少年再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弟子了。
但他还是将这件斗篷赠予了蓝岚,也就是当时的元衡真君。
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双向也并未改变,但却真真称得上是“物是人非”。本作传承纪念师徒之情的信物却成了断绝割裂恩缘之物,如此事实大概两人都有些无法面对吧。
所以自收下此物,元衡真君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哪怕一次都没有。
他并不是多么开阔之人,甚至堪堪称得上心胸狭窄之辈。他虽理智上清楚这份称不上恩怨的恩怨事实上是双方都默许的结果,两人也都清楚自己的选择和责任。但不代表他感情上能接受。
有时候在漫长的光阴里,元衡真君也会想,自己是怨的罢……大抵还是怨的。只是他也依旧感激着对方这些年对他的照顾。这两者其实并不冲突。
他当然不愿意再看这件东西,哪怕他其实跟徒空真君的关系再好,哪怕它再好……他怕自己看到斗篷都痛心,也会更加怨恨。
便当是为了自己的心好受些,此物便从此封尘了罢。不要再出现在他的世界,成为承载他怨气之物,永堕黑暗。
只是没想到却是以这样一个方式再度出现,或许是宿命,也该是他注定结束一切的时候。不然他也不会在多年都没有想起此物,日前翻找在东西时又意外翻出此物,也不会在发生意外时不假思索地取出给宁夏使用。
这大概便是那位尊者所常说的,早已注定的缘,躲也躲不开。
就如同他接下来注定要面对的事情,不容躲避。
“还挺合适你的。”元衡真君忽然对宁夏道。
宁夏本以为对方会对她说什么的,结果到头来却是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您……”宁夏心下警铃不断响起。这种感觉可不是凭空来的,总发生在各种不好的事件之前,总之就不是什么好信号。
不等她说完感觉怀里一重,熟悉的锐金之气扑面而来,隔着厚厚的衣物也能明显感到金属特有的那种冷硬锋锐的感觉。
是她十分熟悉的如章。
“龙渊受损严重,已经陷入沉睡。如章与你熟悉,应当你护你几分……要好好使用。”不知为何宁夏感到灵剑似乎也在她怀里不安地晃动了下。
您……是要走么?宁夏仿佛哑然失声,明明话到嘴边却总也说不出来。
好好的把她交托给别人,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又彷若无事人一样将如章交付。这怎么看都是要扔下他们去做什么。
宁夏经历的事情太多,对于这种场面很敏感,很容易会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本能就很抗拒。
对方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过头便将忍不住靠过来的明镜等人“拢”过来,是真的拢,强大的灵压轻轻一拨拉便将几人带了过来。
他先是拍了拍金林的头,面上平常最常见的那种笑容,似乎在试图安抚自己这个从某种程度而言十分敏感的弟子。然后又转向旁边略显焦虑的明镜真人,之后在对方意外的目光下拍了拍他的头颅,很自然,像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那样。
还要何海功、陈思烨、阵法堂的大大小小的弟子们……神色平和,但却叫人越发不安起来。
到底是——
元衡真君转过身,却感觉袖子被扯住了,却发现人已经被放了下来,抱着灵剑披着斗篷,神色慌张道:“您要去哪里?”
“怎么下来了?”元衡真君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林平真。果然就看到了林平真在后边算得上半撑着的手臂:“你这样人家清辉也累,一会儿乖乖请你兄长背一趟罢。”
然后对上她固执的眼神,终是一叹,语气有所松动:“你这是什么眼神?别跟我要去做什么事一样,只是一个小小的告别而已。说不定一会儿就又能见上了……哪值得你这样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