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纸上面的内容像是有魔力一般的吸引着二人的思想和视线。
在A4纸之上是一条龙,一条手绘的中国龙。这条龙蜿蜒的身躯腾跃而起,表情威严不可冒犯,绝对不像是画出来的。它鳞片满布的身躯细长有力,四爪的五个爪子均微张,牛一般的头上眼睛浑圆突出,嘴边长须似是在飘动,角与鹿角无二。如果真要说它身上哪里最特别的话,那就是它的眼睛,其中饱含不可冒犯的无尽威严,与心怀天下的宽厚仁慈。
是的,仁慈,一张手绘出来的画竟然会带着这样的神情,如果说威严是源于中国人对龙这个中国图腾物种的敬畏而产生的,那么仁慈又是从何而来?
画面上的一切冲击着闫帅宏和张智恒的双眼以及大脑,闫帅宏的左手不自觉地抬起往自己外面没有口袋运动服的心脏部位移去。
“你们俩在看什么呢?这么有趣?”刘唐的话语声在两人的头上响起,打断了这魔力的吸引。
“没,没什么……”
闫帅宏急忙伸手去捡起地上的信封,再迅速地把印有hellokitty的粉红信纸装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桌箱里面,期间张智恒已经是坐得气定神闲,而刘唐则是咪着眼把这一切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直到闫帅宏收拾完信封拿出书本,刘唐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在瞥了闫帅宏的胸口一眼之后又重新张开双眼,背着手缓步地向讲台走去。
“喂,你要去?”张智恒小声的问,从他的语气中完全能感觉得到他不希望闫帅宏去。
“去!”闫帅宏回答得很果断。
“你可以不去的,这可能就——”
“我必须去!”闫帅宏转过头来斩钉截铁的说道,他急促的呼吸声大得自己都可以听见了。
看到了张智恒紧皱的眉头,闫帅宏知道刚刚自己失态了,张智恒是在关心自己,但是他必须去,他有着不得不去的理由。
“不就是一封情书吗?你看把你急得,还必须去,真以为你去了就能脱单?”张智恒把脸转到一边望向窗外盛开的小野花,尽量把自己的斜刘海吹得自然一些,边吹边说,“省不得是一个老胖妞,可能就是隔壁班穿着墨绿色小花裙整天作怪的小花,你想想看是跟我去玩好的呢,还是要去经历一下绝望吧。”
闫帅宏的目光依然集中在书包之上,简单地嗯了一声之后说:“谢谢你。”
“嘿,谢我什么呢,你这个神经病,难怪别人说你是个怪人,我今天算是信了。你去吧你去吧,最好遇到的就是那个作怪的大胖妞,回来的时候不要跟我嬉皮笑脸地大哭大叫,到时候别说大腿,我连脚趾头都不会让你抱一下,绝不!”张智恒双手环保与胸前,不断的吹着他的斜刘海。
闫帅宏不再言语,他知道张智恒这样做也是为他着想,但是这封信和这张画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这封信和这张画让闫帅宏回忆起了父亲留下的在这个世界上收到的唯一的另一封让他差点喷血的信:
其实,儿子,过一个美妙的人生并不难,听爸爸教你:你选一个公认的世界难题,最好是只用一张纸和一只铅笔的数学难题,比如歌德巴赫猜想或费尔马大定理什么的,或连纸笔都不要的纯自然哲学难题,比如宇宙的本源之类,投入全部身心钻研,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不知不觉地专注中,一辈子也就过去了。人们常说的寄托,也就是这么回事。或是相反,把挣钱作为惟一的目标,所有的时间都想着怎么挣,也不问挣来干什么用,到死的时候像葛朗台一样抱着一堆金币说:啊,真暖和啊……所以,美妙人生的关键在于你能迷上什么东西。
爱你的父亲——闫明
而在这封用打字机打出来的雅黑字体信的下面,还有一句话和落款,闫帅宏猜这应该是是母亲的笔迹。
愿仁爱与你一生相伴。
最爱你的母亲——霓虹 怎么能是你最爱呢?我也一样爱好不好!最爱你的父亲——闫明
相较于母亲优雅端正的行楷书写,最后歪歪斜斜加上去的者句显得很逗比,但是这至少能让闫帅宏能知道自己的父亲写的字是怎样丑的字,也许将来收到他的信的时候可以认出来是他的笔迹。闫帅宏不难想象父亲为了写这一封信的时候是有心里挣扎的,他肯定抓着自己脏乱的头发思考是该用自己手写的鸡爪体呢,还是要用打字机打出来呢,不过最后还是在母亲的影响下迫不得已的完成了两种字体的书写。
这封信给了陷入绝望的闫帅宏父母关爱的温暖,但也曾一度让闫帅宏抓狂,这个死老头显然就是在欺负他读书少,好骗。死老头肯定没有想到的是,闫帅宏在很小的时候就看过刘慈欣先生所著的《球状闪电》,并且对这句话印象深刻,闫帅宏翻阅购买来的正版书籍把每一个字都仔细核实了一遍,确实是一字不差地抄下来的,这就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信。虽然很无语,但是这封信还是被闫帅宏折好静静地保存在自己心口前的内口袋里面,这也是父母留下为数不多可以纪念的东西了。
叮铃铃……
早读课已经结束,上课铃声响起,闫帅宏收回思绪,拿出自己已经看完的人教版语文书和纸笔,安静的等待着老师喊上课的声音。
这第一节课是刘唐的,刘唐不仅是他们的班主任,还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尽职尽责,而且教学能力出众,在学校里面广受爱戴。
“同学们翻到34页,哦不,咳,是33页,今天我们来讲《雷雨》。雷雨是曹禺先生所创作的剧本……”刘唐先是介绍一番文章的创作背景和作者相关,再是叫闫帅宏他们自己看一遍,就这一个简单的过程,任职七年之久的他竟然说错了五次话。
是的,五次,闫帅宏数得清清楚楚,他不知道今天的刘唐老师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错误,但是他注意到刘唐自从来到他这里回去之后,神色就开始有点飘忽。
难道,他知道些什么?不!怎么可能,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与我谈过?但是他今天又是为什么突然会不镇定呢?
这一堆问题萦绕在闫帅宏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但凡与那件事有关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看来是必需找个时间与刘老师谈谈了。闫帅宏想。
那封信是谁写的?
为什么会有那条龙?
图书馆是谁想见他?
为什么刘老师会突然变得与平常不一样?
闫帅宏今天一整天都在思考这些事情,直到放学钟声响起。
“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起去玩吗?”张智恒在收拾好书包起身之前,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闫帅宏看了眼这个关心自己的小伙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说:“下次吧,谢谢你。”
“呸呸,真没趣。”张智恒背着书包离去,眉头紧锁。
“祝你好运!”张智恒振臂挥手,落寞孤单。
闫帅宏抬起头看着张智恒挥手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离开到门外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继续收拾书包。
拾起信封,闫帅宏叹了口气。
不是不和你去啊,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对不起了。闫帅宏在心里对张智恒道了一番歉。
看着这个普通又不普通的信封,闫帅宏感到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已经苦苦寻找了五年三个月的天堂,一丝线索都没有。而就是现在,这个线索明目张胆地摆在他的面前,尽管这看上去有点像是个陷阱,他也不得不去!
爷爷给他说过:“一件事,不论是什么,只要想好了,能做的就要去做。不能做的,该做的也必须去做,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现在显而易见的这是一件该做的事情,而他也能做。
走吧,情况不一定有想的那么糟糕,就算是隔壁班那个穿着墨绿色小花裙的作怪小胖妞小花也无所谓了。坚定信心之后闫帅宏背上书包就走。
出了龙华中学的教学楼大门,闫帅宏便乘着稍快的脚步向右边的小路走去。自己每天都去的图书馆就修建在这条铺陈着鹅卵石,两旁长满各种花草的幽静地势尽头,年代久远反倒增加了几分文化气息,不过有点美中不足的是一楼已经改装为现代化的大厅了。
现在是仲春时节,路边花坛里的小花小草早已冒头不少时间了,为数不多的春兰竞相开放,有着清香弥散在空气之中。在图书馆的左前方,有着一棵名叫天香台阁的四季桂,蓬径两米多,冠也有两米左右,看起来蓬松却有活力,黄白色的小花开于其上,细不可闻的微香向外扩散。闫帅宏也期盼过有一天能带着一个心仪的女孩在这年代久远的天香台阁之下聊聊理想,谈谈人生,再说一说那几只在树上叽喳个不停的麻雀的事情,不过这对他来说只能是在想象中了。
闫帅宏也不是留念这棵天香台阁,而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伸出的手悬停在空中,下不去手。
看着这不透明的钢化玻璃门上倒印出的自己,闫帅宏不禁又一次陷入思考当中。开启这一扇门,是扑空?还是会找到苦苦追寻多年的东西呢?
“呼——”这扇门,终究还是要打开的啊。深呼吸了一下之后,闫帅宏打开了那扇让他沉重感十足的门。
刚一进去,门立马不受闫帅宏控制地一下合拢,差把他拉倒,大吃一惊之下立马稳住身形观察周围的状况。
整个图书馆的大厅之内阴暗无比,没有开灯,能见度不足一米,刚刚进来的闫帅宏视线还没有调整过来,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就从左前方的黑暗中缓慢地响起。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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