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142章 字迹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无边夜色垂拢,如水的月光,自天际垂落,流曳在白石径上,令这曲折向前的石子小径,宛如一道蜿蜒流淌的溪流,潺潺延伸。

从海棠庭园走至公主府大门,一路都很安静,她自是没有话要对他说,皇帝也不想破坏这份难得安宁的静谧,同她并肩踩在这如水的小径上,悄眼瞥看她的青丝雪裳,为浸染花香的夜风,轻轻拂起,柔腻耳垂下的两弯珠翠秋叶耳坠,亦在风中轻轻地曳飘着,似细雨沙沙,悄悄地敲打着他的心房。

皇帝盼望这一路走得长远,但走得再慢,也很快,就走到了公主府大门前,她在门槛后停下了脚步,皇帝抬足跨过门槛,又忍不住回身看她,轻轻道:“朕走了……”

她不语,只如仪朝他微微一福。

皇帝道:“夜深了,你早点歇下……”

她仍是无言,只是静望着他。

皇帝道:“那朕……朕走了……”

……她怀有身孕,该早些安置就寝,皇帝强逼着自己不再恋恋不舍、拖拖拉拉,转身扶着内监的手,登上了马车,将入车厢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她,见她已走回公主府内,背影渐远,如一道清凌凌的月光,渐渐远逝。

皇帝回想着这一晚上的种种,抬指拂过左眼下的细微伤处,哑然失笑,再想到与她在海棠花树下煮茶轻谈、暮春月夜下并肩漫步,这样看似寻常的静谧时光,于他与她,却是那样难得,那短短的几句交心肺腑之言,也是那样不易。

人生长远,时光如水,终有磨平棱石的一天,也许有一天,她心中对他的怨恨,能随水流逝一些,也许有一天,他与她之间,能与那么些可能……

皇帝心中,因这一晚上难得的安宁平静,浮现起几丝希望,他转身钻入车厢,心情轻徐地回味今夜种种,唇际浮起的淡淡笑意,久久不散。

月色之下,长街两头车轮粼粼,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铁骑侍卫的拥簇下,驶向回宫的方向,另一辆反向而行,车轮寂寂地滚踏过青石板路,车上的人置身在黑暗之中,而他的心之所在,比这死寂的黑暗,更加暗无天日,令人绝望。

……阿蘅,竟极有可能,是定国公府遗孤……

……若此事为真,一旦被揭在人前,大梁律法之下,阿蘅将焉有活路……

……若此事为真,当年督办定国公谋逆一案的,正是他的父亲母亲,他与阿蘅之间,岂不是有灭门之仇,他是阿蘅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子……

原想等着所谋诸事平定之后,他再重新追求阿蘅,求请她看在孩子的份上,求请她念在过往的恩爱情分上,与他再结连理,他要与阿蘅复合,他要再做她的丈夫,和他们的孩子一起,一家团圆,再不分离,余生,他不会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哪怕那人是他的生母,哪怕那人是当朝天子,都没有办法伤害阿蘅半分,没有办法撼动他们的婚姻分毫……

他原是如此谋算着,原是这般心怀期冀地等待着功成之日,可若此事为真,若阿蘅真是定国公府遗孤,那这一切,就都只是他永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天下人皆知,查实督办定国公谋逆一案的,是他的父母亲,恩怨分明的阿蘅,若知晓她的真正身世,根本不可能与他再结连理,不仅无法再为夫妇,连知己、朋友,甚至是普通的点头之交、仅仅相识之人,都无法做到,他是她的仇人之子,她与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他如今的隐忍,他对未来的向往,他这一生前行的希望和勇气,原都只靠这再结连理的美梦维系着,可现实残酷,连这最后的梦,都已在摇摇欲坠……

母亲的寥寥数言,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心口上,他震骇恐慌到极致,他想见阿蘅,想悄悄见一见阿蘅,在有意冷淡多时后,在这个可怕地像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之夜,只觉或将永远失去阿蘅、害怕到极点的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见阿蘅,就像溺水之人,拼命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努力维持着“痛快舒坦”的笑意,等到母亲歇下,借口去珠璎那里过夜,离开武安侯府,来她这里的一路上,他的心都像在深渊里挣扎,等马车驶近永安公主府前,见到停在府门前的天子煊赫车驾时,这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心,便如寒铁,直直沉了下去,落入冰冷阴暗的深渊之中。

大门洞开,他看见,阿蘅送那人出府,那人犹不肯走,回身看她,眸光痴痴地落在阿蘅身上……

马车不能停滞在此,车轮缓缓向前,眼前很快又是空寂的深浓夜色,他放下窗帘,车内黑寂无光,一如他的心,暗沉阴晦。

……如此深夜,圣上为何在此,可是如今阿蘅已无丈夫,一人独居在此,圣上遂再也没有丝毫忌惮,可用所谓的家人名义,出宫探望,尽可无所顾忌地上门欺辱阿蘅,满足私|欲……

……这是圣上昭告天下、册封公主、赐下宅邸的用意吗……如母亲所说,圣上早就知道阿蘅的真正身世,知道她是罪臣之后,册封她为这民间公主,就是为了遮掩她的身世,保她的性命,并拉起幌子,方便以新的名义,亲近阿蘅……

……为何总是这般……总是一边救着阿蘅的性命,却又一边残忍地逼迫她!欺辱她!!

心中狂思如潮,头也隐隐跟着疼了起来,如要炸裂,黑暗的车厢之中,沈湛弯下身子,腰背如被看不见的巨石,重重压垮,埋首在冰冷的双掌中,耳听车外的长青轻声问道:“侯爷……那您现在要去哪里?”

青莲巷本就地处僻静,这深夜时候,更是半点人声也无,只听得风吹花枝的轻轻细响,几片淡红的落花,随风经窗,飘入室内书案之上。

温羡轻将花瓣掸至一边,拿起其下密信,撕口拆开。

原以为要一个人负重前行,一个人设法查出当年定国公谋逆一案的真相,将真相牢牢地攥在手里,以防万一,故而处心积虑地谋得未来驸马身份,提高官阶,请求进入刑部,在成为刑部郎中后,秘密察阅当年定国公一案宗卷,设法密查。

但没想到,圣上竟也知道阿蘅的真正身世,明知所谓的辜先生之女身份为假,却并没有依大梁律将阿蘅处斩,而是将错就错,昭告天下,册封阿蘅为永安公主,明知他在欺君罔上,却也没有立刻问罪,而是命他查清定国公谋逆一案,戴罪立功。

原本以一人之力,秘密查案,步履维艰,但现下有圣上暗助,手下有人手驱使,各式宗卷皆可调阅,查起案来,比起之前,方便不少,可是尽管如此,依然困难重重。

那密文中提到的涉案之人,有些已不在人世,有些已远离京师,有些则像人间蒸发,凭空消失,半点踪迹也查不着,那密文上提及的一些线索,也似都被消抹干净,当年华阳大长公主与老武安侯,做事极其缜密,滴水不漏,以如山铁证,将必死的谋逆大罪,紧扣在定国公府头上,让定国公府上下多少口人,都倒在了这桩依律株连的冤案之上,只留阿蘅一个活口,被瞒天过海,秘密送出京城,随忠仆四处流浪。

阿蘅的生身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当时已怀胎九月,在定国公府被官差重重围监的风雨飘摇之际,她知道此劫难逃,强行饮药早产,冒着风险生下阿蘅,也不敢叫世人知晓,只看了阿蘅一眼,为她穿上那件藏有密文的碧叶红莲婴儿肚兜,即利用最后可用的秘密关系,设法将襁褓中阿蘅,秘密送出定国公府,令忠仆连夜带她离京。

而后,这个坚强的女人,假装仍然有孕在身,在几日后谋逆罪名定下,官差即将入府拿人押赴刑场时,她为防身死刑场、被验尸时,被发现孕肚为假,被人知晓定国公府尚有遗孤脱逃,在房中**而死,与她一起的,还有她的丈夫,火势被扑灭时,官差进去查看,发现相拥的二人已烧为焦骨,骨骼紧紧相缠,如连理之枝。

眼前所见一片焦土狼藉,官差遂也只以为,她腹中婴儿也已随母烧死,婴儿尸骨之碎小,定混落在焦土地上,混落在他|她父母紧紧相拥的尸骨中,官差并没有谨慎到一点点地去拼凑婴儿尸骨,只在名簿上,勾划掉了他二人的姓名,将这两具紧缠的男女尸体,扔至荒郊野地。

曾经权高位重、显赫荣华的定国公府,一夜覆灭,只留下阿蘅一人,独活于世,尽管她如今有着永安公主的身份,但一日不查明真相,将翻案的证据握在手里,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圣上也一直对此案进展极为关心,今晨他刚呈密折汇报最新进度,不久即有密信批示,被悄悄送至青莲巷,他今日一直在外忙碌,至此刻方才回府,从林伯那里得知,这信午时左右,即已秘密送来。

温羡取出信纸,阅看数遍,思考信中圣意的同时,忽地想到什么,心中一惊,取出另一份被收在匣中已有一年的书信,将两张信纸,平铺在书案上,两两对照字迹,惊觉之前莫名的熟悉感果然不假,这两份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温羡登时心情复杂,那另一份信的手写人,是去年春风满月楼之夜,那自称为武安侯友人、解救了他与阿蘅的背后神秘人。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盖世双谐终末忍界奸夫是皇帝信息全知者绝对一番玄尘道途你老婆掉了五胡之血时代反叛的大魔王我只有两千五百岁
相邻小说
最强高手在校园异能教师圣手邪医我的老婆是女神都市鬼医快穿逆袭:男神,别跑!带着外挂玩穿越游戏外挂使我登顶武林百倍外挂系统一秒超神神级高手的系统外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