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柳书竹与赵子云交谈了一整夜。
“赵大哥,如果把招来的那些至人武皇都交给你统御,你管的来吗?”
赵子云受宠若惊,但他似有难言之隐。
柳书竹疑惑道:“怎么了,你害怕以我现如今的名声,骗不来人?”
“并非如此。”赵子云摇头道,“以柳兄弟的声威,只要把这篇文书昭告天下,大漠中的闲散武者,应该会有不少人赶来投奔!”
可是,即便招来了大量武者,想要统御他们却并不容易!
如果没有惊天动地的修为和深厚的底蕴作为凭恃,谁能约束众多至人武皇?
“骗他们前来入伙说来简单,只需用菩萨转世的幌子便已足够。但若想把至人武者打造成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实属万难!首先,要有海量的天地精粹供武者炼化,提升精元;其次,还要有不凡的功法心经作为辅助;更需要稀缺的材料打造铠甲兵刃等物……”
十大门派中,哪一门没有上万年的门派积累?
可就算如此,不还是照样无法成军。大宋皇朝纵然做到了,却经历了几万年的漫长过程。而在此时,柳书竹除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根本没有办法满足庞大的开销。
柳书竹则心宽无比:“慢慢来嘛,没有的总会有,有了的还会更多。我的意思是,等骗来了人,由你训诫他们最合适不过,一定要教会他们守规矩,只要形成一股让盗门不敢轻举妄动的战力,近期内能够自保,就可以了。等再过几日,龙前辈炼化那件法器,我会遣他亲自往周遭的大城跑一趟,把这份文书贴遍西漠,事情有了眉目后,我也就该动身了。”
赵子云苦笑:“看来子云是无缘随你闯北境了。”
柳书竹翻白眼道:“你们跟在我身边,十死无生,何苦相随,我又不是不会来。带你们在身边,我心中总不踏实。而此地正是用人的时候,两位佛门高僧修为强横,却不参世事,二人也很可能要随我入北境,而小胖子和一尘也都不是管理别人的那块料,而我这位刀疤大叔,性子放荡,本身的来历和修为又难以服众,这一切还要托付给你才是。”
他心中已然做好了打算,一旦他离开此地,便无异于把大权交给了赵子云。
赵子云神色震惊:“这如何能使得!子云修为不及两位佛门传人,境界也只不过囚困在先天之内,有圆满坐镇的情形下,哪里轮得到我来发号施令!”
然而,柳书竹的这个决定,也并非轻率而为,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国无纲法不正,朝无君威不明,一帮人聚在一处,如果没有拿主意的人,说到底只不过还是一帮散寇罢了,根本难成气候。既然是要发展自己的势力,便要做到令行禁止,才能在纷乱的世间立足。统御之道,跟武道修行完全是两码事,最合适的人选,无疑就是这位大宋皇子了。
赵子云仍拒绝道:“世间尊卑以武道先后而论,子云会误了你的大事。”
但能得到柳书竹如此器重,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感动,这也算是是柳书竹的心机。
“我会让龙前辈帮你,只要有圆满武皇侍立身侧,一帮至人武者还有什么好叫嚣的!”
见赵子云还欲争辩,柳书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再议了,我相信大宋皇子的能耐,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在大宋皇朝内,是尊贵无比的皇族传人。朝堂之上,可令圆满折腰,为了救我一条烂命,那么大的江山都舍弃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有朝一日,我柳书竹绝对会让赵大哥扬眉吐气,让你所处的地位,比你在大宋皇朝中还要高!”
赵子云眼中,亮光闪现,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刀疤脸则极为鄙视的看向二人,眼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两个人就开始讨论尊位高低,真不要脸!
柳书竹惯用的伎俩,他再熟悉不过。
在容这小子说下去,两人马上就要斩鸡头烧黄纸了。
他忍不住出言打断道:“小兔崽子,外边的沙地上,可是还杵着一位圆满强者呢!看那人的气度,也不像是无可救药的小人,你可千万别把他放跑了。”赵子云也急忙跟着点头。
四绝城主,已经在外面的沙海中站了一整天了。
“他之前那般嚣张,害死了那么多人,让他在大漠中站两天怎么了?放心吧,他的命长着呢,有的是时间,再晾他几天。”
……
就在这样的无所事事中,过了两三天光景。
柳书竹闲得发慌,把离开此地后的详细经历对刀疤脸等人讲了。
赵子云也无心练功,连同欧阳雪、费山等人也都在场。
“费大叔、让你们来听这些经历,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听我吹牛,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世界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壮丽,只需努力修行,一切都有可能!”
费山脸色惨白,因为柳书竹的称呼依旧跟以前一样,喊他‘费大叔’。
他急忙推开桌椅,便想跪下身来。
听了柳书竹的那些际遇后,费山等人根本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说句夸张点的话,面对如今的柳书竹,他们已连下跪的资格都不具备!
跪,已是莫大荣幸。
柳书竹满脑门黑线,用精元之力将他托起:“我刚喊了你一声大叔,你就掉过头来跪我,你这不是拐着弯骂人吗,弄得我像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你们都记住了,不管我以后的修为企临什么层面,故人不跪,这权且是我给你们定下的第一条规矩。”
第三天时,龙铁岩找到了柳书竹。
“龙前辈,那件圆满法器,这么快就祭炼完了?”
龙铁岩神色赧然:“哪有这么快!小菩萨的这件法器,是一位圆满巅峰之人所祭,他的战力还要远远高于龙某,想要彻底炼化为己用,最起码也要年余时间才行,着急不得。”他接着道,“龙某新近才入城,不能把最关键的时间都浪费在炼化法器上面,尊者如有什么吩咐,还请直言,不然我收了这件厚礼,却没有一丝功劳在身,心中怎能踏实,四绝老弟也……”他还在担忧四绝城主。
四绝城主已在外面站了三天三夜,柳书竹却只字不提,让他心中很不安稳。
柳书竹装腔作势道:“哎呀,本来还想再晾他十天半月,既然龙前辈说话了,我这就去请他入城。”龙铁岩能够挂念四绝城主,也正好称了柳书竹的心意,说明他真是一位念旧的人,已先后多次为对方说情。
刀疤脸紧忙道:“老子去请两位高僧。”
柳书竹去见四绝城主,身边当然要有圆满相伴才让人放心,不然的话,四绝城主若是趁机把柳书竹掠走,他们可就连哭都不知道哭给谁看了。
龙铁岩道:“还是龙某陪小菩萨过去吧。”
柳书竹摆手:“都不必了,我若想收他,却不敢单独面对他,他哪里会服我。”其实,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就算四绝城主想把柳书竹掠走,二位高僧也能在他演化大阵之前,出手截杀他,在不在身边都无所谓,二僧相随,反倒会让四绝城主小瞧他,“龙前辈再此稍后,我这里正有一份差事,既然你讨闲,等下还要劳烦您。”说完,便径自飞出府邸。
之前几日,龙铁岩潜心炼化法器,也没有故意探听柳书竹和赵子云的谈话内容,所以不知他的打算。
……
荒漠多沙尘。
杵立在漠中一连三日,让四绝城中的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他浑身精元内敛,也懒得去清理,只是呆愣的望着远方的天空出神,真就像石化了一般。柳书竹飞出城郭,脸上挂着几许淡淡的笑意,缓步向他走来。然后与他并肩而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片湛蓝的苍穹,久久不语。
过了好半晌,四绝城主忍不住道:“你可是决心来杀我的,两位高僧怎么不出来?”
柳书竹笑意依然,摇头道:“我想杀你,根本无需二僧出手,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只待眨眼的间隙,你便会成为一只老鼠的口中餐。”
四绝城主冷哼一声,并不在乎真假,语气冷淡:“那你还等什么?”
“杀了你,如果能救活那满城的百姓,我自然会杀,何需你来提醒。”他的话又让四绝城主浑身一震。
“那你就不怕我暴怒之下,不管不顾,一心杀你?”
“你要想杀,三天前就已动手,又何苦等到现在?”柳书竹心情舒畅,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世人都以四绝皇主称呼你,但你能否告知你真正的名讳?”此时,四绝城主就像是一个与他赌气的小孩,既不看他也不理他,脾气可谓又臭又硬。
柳书竹辱没了他,他心中当然也不会有好感。
但他没有离开此地,心中作何打算,就连小和尚那样的吃货都能看得出来!
他心中想要留下,但又怕被柳书竹恶言相向,凭白受气,不知道怎样才能开口。
柳书竹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没有了三天前的锐气和敌意,也不再用言语讥讽他。
两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一直到了日头从东方升到正中,又从正中移到西边,柳书竹都没有再张嘴的意思!
“本皇不是怕死,之所以没有立即去找盗门拼命,是怕无法给那些冤魂报仇!”
募然间,四绝城主却冷不丁说道。
对此,柳书竹没有发表意见,又沉默了大半晌后,才径自道:“你知道巨城覆灭的当日,死了多少人么?”
古仙降世,巨人屠城,顷刻间毁去了西漠的一座明珠之城!
那一战中,究竟陨落了多少位玄僧,到底埋葬了多少位凡人,谁都不得而知。但……那些人的鲜血如果抛洒苍穹,便会染红半边天;那些冤魂如果每人哭一声,整个世间都将充满亡者的呓语!
柳书竹的神色紧接着一暗:“我每时每刻都在告诫自己,他们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君魂的余孽作祟,巨城毁灭前,也曾有一位讨人厌的婴儿僧告诉我,那些人的死不能怪我,可是……无论我告诉自己多少回,无论我隐藏的多么深,我都清楚,那些人……是被我害死的。”
四绝城主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身边这位少年人。
“有些罪孽,注定逃不掉。”
那些人……不是柳书竹所害,但他心中同样有愧。
在他风光的背后,谁又知道他究竟背负了多少罪孽?
言罢,柳书竹径自起身,拍掉了手中的沙尘。
“天色不早,随我入城。”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充满了突然和淡然,说完后,他便向城内走去。
四绝城主呆然半晌,总也琢磨不透柳书竹会带给他什么,等他渐渐走远,才终于缓缓抬步。
“修戈!”
柳书竹停下脚步,疑惑的转头。
“我名修戈。”
前者则会心一笑,继续向城内走去,有些事,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