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月王城大统领哼声道,“别说大宗师还不会飞,就算会飞,给他一百年时间,也未必出的了无边东域。居然还敢说是从北境而来,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姬长羲扬眉,将信将疑,但却对大统领摆手。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老七你忘了,西南方出庸凉地区,有烟雨城,城中有座传送古阵,相传刻画着上古秘法,只要能正确的排列阵纹顺序,以天地精粹催动,便能横渡虚空,眨眼万里。”
月王城大统领依旧面带不屑。
“大哥,这个我怎会不知。烟雨城我年轻时便去过,所谓的传送大阵更是亲眼瞧见了。那就是几方破石台,毫无特别。烟雨楼的那帮娘们儿偏偏拿它当宝贝,几十年都未必能赶上一次,依我看就是骗人的!”
鹿阳山老掌门年岁最高,也忙着出来卖弄:
“大统领见识卓绝,所言不假,老朽也认同。传送大阵的虚实,连宗师都无法辨别,谁能说的清!据说,要开启传送阵,需耗费海量灵粹,即便是以我鹿阳山的家底,也要倾家荡产。试问,有谁能坐的起,又有何人敢坐?”
一见有人附和,月王城大统领满身的盔甲都晃了晃,有些得意。说完,几位辟谷强者都在等着,看萧拂衣如果回答。
萧拂衣笑指鹿阳山老掌门,“你个老不修。念你跟老祖有些故交,萧某才给你留了几分薄面。没想到你倒真是老糊涂了,门中的货物保不住不说,竟还有脸上门讨要!”
“你骂老朽什么!”鹿阳山老掌门大怒横眉,“再说一遍!”
“……你坐不起传送阵,不代表我响马镇坐不起;你胆小成性,亦不代表我家老祖没有胆量。他老人家四十岁乘阵东来,以一己之力约束群匪,在此地开山建镇,而后又七旬入宗师,跟千年古派平起平坐,屡负传奇,威名响彻庸凉。而今,你也有八十多岁了,仍困在辟谷期,跟他老人家比,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萧某面前倚老卖老!”
“骂得好!”谢二娘拍手大笑,“这个老不死的,自诩正派,装的像个人,但每年都会让门人四处搜罗美貌少女,供其淫乐,徒子徒孙的媳妇,恐怕都给他睡了个遍,世人皆知。到底孰正孰邪,那佛陀要不是瞎子,自然看的清楚。穷酸丁,就该这么骂!”
群匪在后面瞎起哄,言语间皆下流无比。
“一大把年纪了,撒尿不湿鞋都难。就算拿‘回春大力丸’当饭吃,那玩意儿还能用?”
“这你就不懂了吧?平时就跟没有一样,到了用的时候,再不济也能剩下半寸。这就好比,矮个子撞不开门,但他在门外推两把,照样也能解馋!”
“你他妈真损,人家老头儿不就是‘不举’嘛,瞧你打的那个破比喻……”
鹿阳山老掌门脸色铁青,再好的修养也经不住强盗们阴阳怪气的辱骂,不过,让人搜罗少女的事情,的确属实。后面的鹿阳山近千子弟也都眼中喷火,蠢蠢欲动。强盗们见状,摩拳擦掌,亢奋起来,更是早就不耐烦了。
“娘的,还不开打,老子心里痒痒死了!”
……
咻——!
天上传来尖锐悠长的呼啸声,一只长箭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斜斜射入草庐中,正巧落在了地下的棋盘上,斜斜插在那里,箭尾的白羽兀自震动不休!
庐中之人也未见慌乱,听风辨位,显然已料到箭矢的落点。
谷外半山坡上,漫山的火把像潮水一样向两边避开,虎啸狼嚎,震荡山野。
众人扭头望去,过了好半晌,才远远看到下山的天痞等人。几人后面,铁甲在月下反射出片片幽光,跟着大队的狼骑。
绝大多数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此处到山坡处有多远?
三千米?五千米?抑或八千米?
天痞肯定是在半山上居高临下,箭指苍穹,顺势弯弓落月,白羽箭在空中呈弧形落下,才洞入草庐。其力道不论,单是能有这样的准头,简直耸人听闻,擅射如此,堪称变态!
更气人的是,射箭的人只有一只眼。
天痞的出场方式从来都无需装腔作势,总是那么拉风。人还在谷外,声音却远远传了进来,嗡鸣如雷,“都他娘鬼叫什么,老子在山上都听见了!”
草庐内,仍旧是只有两人不动,姬长羲和他身后的紫衫少年。
紫衫少年一直很安静,剑眉星目,长得十分英俊,年纪倒与柳书竹相仿。他正用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白毛狼崽儿。
黑虎的气息出现在谷口,谷内的坐骑似乎都有所察觉,自觉的向两侧避让,挤作一团。左右两方,各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姬长羲抬抬手,军阵中自有人传令。
“防——!”
座狼盔甲碰撞,震彻谷内,军阵原地防御。狼骑既不退,也不攻,军令如山,即便是天上下刀子,防御就是防御,至死也不乱分毫。
两边都有路,偏偏中间没有,可天痞偏偏要走中间!
谷口处,接连传来座狼惨嚎,人和狼穿花似的被扔向半空,如同平地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台风。周围,鸦雀无声,数千人瞠目结舌,都在看天痞甩着膀子往天上扔人!
当然,也不是没人说话,有一个声音叫的就很响。
“大老爹,扔着好!”
“咦,那小子居然拿眼瞪你!不是他,边上那个儿!”
“大老爹,那匹狼翻白眼了,它这是有意见啊,哇~真高!”
天痞闯军阵,霸道无双,出手无情。
铁甲狼骑攻城略地,但凡遭遇剧烈抵抗,无论老幼,向来都鸡犬不留,屠城的事情没少干。这样的骑兵,杀一个少一个。有侥幸不死的,黑虎便在后面补上一口,它的报复心比人类还要强。
不一会儿,他就横穿一个方阵,如入无人之境,脚下不停,一路杀将过来。直到这时候,姬长羲才摇摇手,让军阵退向两边。
天痞舔舔嘴唇,‘嘿嘿’发笑,有些意犹未尽。过了军阵后,他径自越过草庐,对所有人视而不见,来到强盗们阵前。
“伤到没有?”谢二娘上上下下把柳书竹看了个遍,毫不避讳,又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胸前,一阵蹂躏,土匪们忙不迭跟着咽口水。
“一帮他娘的废物,给老子丢人。”天痞扯着嗓子训斥,“刚才都瞎嚷嚷什么?老子在山上都听见了。看到没有,能动手的时候就别说话!一人杀一个杀不尽,一人杀十个总能杀的光!”强盗们噤若寒蝉,但眼中的贼光却更亮了。
草庐这边,姬长风率领的狼骑在谷口组成第四方阵,他本人则来到庐中,对姬长羲附耳低语,将猎杀黑虎的整个过程详细告知。
姬长羲低声问道:“那你看出什么没有?”
“嚣张!”姬长风看向对面的天痞,“依然嚣张如故,但却恰到好处。”
“嗯。”姬长羲沉吟,“那人若真死了,他自然知道小心行事,不会轻易让人看出破绽。此人看似莽撞粗犷,心思却玲珑的很,不会不顾大局。”
“只可惜,长风有负兄长重托,没能宰了那头黑毛畜生。”
“一头灵兽而已。”姬长羲笑着拍拍他肩膀,“我若真想杀它,咱们七位辟谷武者联手,岂不更好?没杀正好,只需伤了便是,杀了反倒麻烦。”
姬长风闻言惊醒,有些明白过来:算上他在内,草庐中已有七位辟谷强者坐镇。即便黑虎再凶猛,七人合力,也能在救援赶到之前将黑虎诛杀,如果真心要杀它,分兵前,黑虎已死。
“明白了吗?”姬长羲笑道,“我非是让你杀他坐骑,而是想看看谁去救,如何去救。”
姬长风眼睛一亮:“那兄长现在能肯定了吗?”
“不好说。不过,方才若换做我是他,既然已经嚣张过了,闯阵时便会手下留情,不伤及性命,除非……”
“除非什么?”
姬长羲脸上已经漾起笑意:“除非我已没有了庇护,既不能让人看出来,也不能让大局有失,只好硬气到底,将对方震住!”
姬长风眼中寒芒乍现:“那咱们为何还不动手?”
“不急。老匪寇七十岁武道大成,晋升宗师,至今我月王城已足足忍了三十三年。这么多年都忍了,再多等片刻无妨,先看看他们拿什么说辞搪塞,”他语气中满是沧桑,“三十三年啊。”
姬长羲在椅背上坐正,遥遥拱手,但却不曾起身,向天痞朗声道:“月王城、姬长羲,在此见过响马镇大当家。既然人都齐了,也就该谈正事了。”
天痞转身,也不看他,随意招了招手,算作回应。有喽啰抬来一张三米多长的卧榻,摆在阵前,金牙矮子和刀疤脸各持牛角弓白羽箭,立于后首两侧。
鹿阳山老掌门眼神恨不得要杀人:“天痞!你家老祖临行前,将镇子交给了你。可你的手下放肆无礼,抢了我灵药不说,还屡次三番辱骂老朽,你也不管一管吗!”
“老子是个粗人,最不擅长的就是跟人打交道。各位突然来访,恕老子招呼不周。你们刚才说到哪了,不用管我,继续继续。这大半夜的,不用来睡觉多可惜。”天痞没搭理他,而是对金牙矮子吩咐道,“送客或者开打的时候,别忘了叫醒老子。”
说着竟真的侧身躺下,闭目歇息。没多大功夫,就有鼾声响起。七位辟谷强者面面相觑,姬长羲也微微皱眉。
天痞若是假寐,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可他……好像真的睡了。
甚至连萧拂衣和谢二娘都有些错愕,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如今双方都已见血。事态发展下去,无非两种结局,或退或战,都极有可能。
响马镇不好惹,强盗们看似占了不少便宜,风头正劲;可是,宗师亡故的猜测一旦在姬长羲的心里落实,或者大宗师的余威起不到震慑的效果,各大门派孤注一掷,动起手来也不是吃素的。
月色凄凄,杀机隐隐弥漫在半空。局面稍微失控,山谷内外便要铺满尸首,血流成河,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此时,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不会想到跟‘睡觉’有关的事情。
这种气场,正如两个不共戴天的绝世高手,各自摆好了酷酷的姿势,生死相拼在即,其中一人突然喊停,对另外一个说,你能不能先等会儿,我来之前吃坏了肚子,实在憋不住了,等我拉完屎咱们再打。
不管之前的氛围如何惨烈,也不管你准备了多么慷慨激昂的台词儿,意境全都没了。这还不是笑点,笑点是,他居然还好意思问你带没带手纸……
无关于雅俗,只是太煞风景,纯粹就是搅合,就像天痞现在所做的这样。
一时间,悍匪们对天痞的崇敬之情无与伦比。不止是他们,就连对面的那些正派子弟,都从没见过如此有人格魅力的强盗。
“好个土匪,竟敢狂妄至此!”
高调做人,更高调的装逼。明明是老妓的身段,愣是能装出清纯处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