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利行省的庆功宴上,几位从其他行省过来支援的将军还在大厅里边自吹自擂。烟气缭绕,酒气熏天。这个高级将领的宴会搞得就像是街头小流氓聚会一样。
楚于显的舌头有些僵硬了,摇晃着身躯走到一名将军制服的人旁边使劲搂住了对方的脖子,“老哥,不是我楚于显跟你吹。那天我的军队刚一到战场,把那吴湘宁吓得夹着尾巴就跑了!我跟你说,幸亏她跑的快,要不然我非要把那小娘们抓来给老哥乐呵乐呵。”
被楚于显勾着脖子的人也想趁机会吹两句,但是他眼角一扫看到了在旁边怒目而视的寐神罗。这位将军使劲咽了口吐沫没敢继续吹下去,“楚老弟,你醉了。”
楚于显连连摇头,“不!我没醉。老哥你是不知道吴湘宁那小妞长得多带劲!这样的娘们要是能睡一晚上死了也值了!”
寐神罗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死灰色,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紧盯着楚于显,手里的紫色水晶球猛然闪出一道光亮,吓得那位被楚于显搂着脖子的人浑身一震。寐神家族的催眠术名气太响亮,可以说只要是人就不愿意招惹这种凶星。
白墨慢慢凑到了寐神罗的旁边,举起酒杯微微一笑,自己先干了一杯。寐神罗礼节性的也笑了笑,一杯葡萄酒随即入喉。
“寐神将军,看起来您好像有点不高兴。”白墨突然说道。
寐神罗冷哼了一声,“这好像跟元帅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白墨被加封为元帅的事情让寐神罗心里很不舒服,在他的思想中元帅一职哪怕是封给公冶流殇也比送给白墨要好。最起码公冶流殇的才能他愿意认可,而白墨的出身实在是太低了。贵族子弟对这种平民高干子弟一向是怀有不满的,寐神罗也不例外。
可是寐神罗不知道白墨对于这个元帅的作为也是一肚子怒火,战场上加封元帅说的好听点是全军统帅,说的难听点就是注定的炮灰角色。尤其是公冶寿成只给了白墨一个称谓,并没有授予他多高的权利。不管是公冶流殇部队还是后来支援过来的部队他都没有指挥权。可以说白墨这个元帅就是一个好看又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大帽子。
白墨听出来寐神罗的不满,只是苦笑了两声,“寐神将军,您可能不知道。我这个元帅最多也就是一个月,不出一个月我就要降职了。只要到军法处报道我就烧香拜佛了。”
寐神罗一愣,他以为白墨会趁机向他耀武扬威一番,却不想白墨竟然说出了这种话。公冶流香此时已经回来了,见白墨把寐神罗缠的无法脱身她一直在后边着急。白墨也注意到了公冶流香,他很有礼貌的向寐神罗说了句:“看来我应该出去躲一下了,寐神将军请便。”
白墨说完转身端着酒杯在公冶流香的身边走了过去,临走的时候还很有深意的一笑。
公冶流香突然从后门进来,趁没人注意就把寐神罗叫到一边。原本她不愿意跟寐神罗说话,可是最近公冶流香发现寐神罗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并不像当初那样追的紧迫。所以现在她跟寐神罗主动说话也轻松了很多。
“我哥让你把这些人的兵权收了。”公冶流香小声道。
寐神罗一皱眉,“他想干什么?这些人不是我们的部下,我们这么做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怎么你不敢了?”公冶流香微笑着挑衅道。
“还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做的!”
寐神罗刚才一直没有明白白墨临走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想通了。这个人的城府太深了,他早就猜出来公冶流殇要收兵权所以提前躲了出去。要是有他这个元帅在场寐神罗还真的不好动手,就算白墨是个光杆司令可那毕竟也是元帅啊!
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白墨无论是心机还是才华都可以排在一流,最可惜的就是这个人一直也没有什么施展才能的好机会。
当天晚上,几位傻帽将军喝的酩酊大醉。寐神罗命人悄悄把这些人的兵符没收之后全部绑架到雍州城一所宅院。本来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可是就在押送这些傻帽将军的时候出了意外。
寐神罗的部队在中途的时候突然遇到了大批白墨手下的巡查部队,按照常理都是军方的人说几句客套话也就过去了。可是这次不同,白墨的人好像就是奔着这些傻帽将军来的,双方话不投机三言两语就动起手了。寐神罗的部下最后因为寡不敌众而被白墨部队打散,那些傻帽将军也最终被白墨劫走。
寐神罗听完部下的汇报之后气的火冒三丈,一怒之下还砍了一个人的脑袋。公冶流殇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想不通白墨为什么要这么做。劫走那些傻帽将军之后这些白墨的部队也人间蒸发了,并且白墨也并没有据此事找寐神罗追责任。双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各司其职。
现在公冶流殇已经没有时间想太多的事情了,还有两个行省握在临翔的手里,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集结重兵收复普罗米和马歇尔。所以在第二天清晨公冶流殇和古成辛、寐神罗、公冶流香等四位名将率领大军三百万出兵普罗米。
白墨那边想干什么公冶流殇也没有兴趣知道,总之他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做好背黑锅的准备了。情况再差能差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打完仗之后撤职呗!现在只要能让他打败临翔就算要白墨的命他都愿意给,更别说是撤职这种小事了。
卞龙军队在第一时间内进攻到了普罗米行省,可是这结果让公冶流殇失望了。临翔的部队早就撤走了。这次临翔的举动真的让公冶流殇佩服了。能在战场上不受利益的诱惑而果断放弃两个行省,这种理智的决策力令人叹服。公冶流殇和古成辛都被临翔的魄力深深震撼了,换成是他们也绝对不能如此干脆的放弃者两个富庶大省。
北疆军队回防到金萱关之后有人问临翔为什么这么草率的撤军,临翔说出了这样一句寓意颇深的话:“鱼的悲哀就是有些时候分不清什么是食物,什么是诱饵。”
放弃在卞龙的战果虽然很可惜,但是这个决策无疑是正确的。面对卞龙的数百万部队,那些摆在眼前的利益已经成为了诱饵。与其去争取那些得不到的,还不如把握好自己能够得到的。这个战略思想临翔一直奉为真理。
月神历111年1月初,公冶流殇统帅两百多万大军对金萱关发起猛攻。在临翔、吴湘宁两位杰出名将的出色指挥之下终于等到了普林斯顿的援军。吴湘宁在马歇尔和普罗米几乎把所有钱财和粮食全部压榨一空,卞龙军队的由于冒进太远导致后勤补给严重不足。
这场战斗再打下去卞龙也有点经受不起了,北疆帝国的南征战争在大陆人民的惊讶与争议中宣告结束。
然而这场战争所带来的附加作用却并没有随着硝烟一起消散。接下来卞龙帝国两件大事件也被迫不及待的搬上报纸头条。
第一件事情:在巴克利战役中立下巨大功勋的大元帅白墨被支援而来的数位卞龙将领联名告上军事法庭。公冶流殇此时才明白当初白墨的用意。他早就知道公冶寿成不会让他这个大元帅做的长久,所以故意将公冶流殇的全部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只可惜这个好心人的做法公冶寿成并没有买账,即使他知道白墨是在为他儿子顶罪他也没有手软。凌波府的军事会议上公冶寿成坚持认为白墨有罪,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最后会议一致通过,认定白墨滥用职权,削掉了白墨的一切职务停职保薪。
有学者认为正是这个不太明智的决策为后期的“五行山之乱”埋下了祸根。
第二件大事:公冶寿成与许多卞龙帝国的朝中重臣同时被皇帝卞庄免职。年纪轻轻的皇帝终于开始执政,卞龙帝国的军政大权直接落在了公冶流殇和国师尤知味的手中。
有人说公冶寿成谋反,当然这个解释显然不太合理。因为他的儿子现在还在朝中担任要职。更让大家能够接受的原因是说公冶寿成私自召开军事会议,目无君主而被皇帝撤职。
两种说法都有道理,可是不管怎么说公冶寿成始终没有翻过身来。俗话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公冶寿成的演技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乃至所有不知内情得人在他被免职之后都认为他有罪。高明的演技也让他在后世中饱受争议,这位从此退出政坛的老策略家的一生都生活在质疑中。
卞龙帝国的事件让临翔这样精明的政坛“老油条”都摸不清门道。临翔坐在金萱关的作战办公室里陷入了沉思,刚刚处理完手里的工作翻开今天的报纸开始细细浏览。
当看到一则关于战争报道的新闻之后临翔突然眼前一亮。这则新闻被排到这份报纸的角落里最不显眼的地方。版面也很小,只能容纳短短的一百多字。但是这个标题却深深的吸引了临翔的眼球。
——“如果我不能阻止战争,那么我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
短短一百多字的小篇幅中对吴湘宁在卞龙帝国的屠杀展开愤怒的控诉,指责吴湘宁是没有人性的统帅。
正常来讲,每一个政治家都不愿意将政府的丑闻公之于众。他们都要针对一些对政府统治不利的言论进行封杀,可是现如今的北疆却并不适合这种做法。
由于临翔所崇尚的民主风气影响,北疆的民众大多已经具备了一些成熟的判断力。政府的每一个错误的行动都有可能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其是新闻报社的记者手里那支无坚不摧的笔,每一个北疆官员都甚为忌惮。
要是政府一面倡导言论自由,另一面再暗中做一些苟且之事被新闻界知道的话就连临翔也无法保证这个政府还会不会存在。
卞龙和沙止一向遵循着高薪养廉的政策。临翔对于这种政策有自己的看法,因为他就清楚的认识到一种人类共有的通病,那就是不知足。
当年在可比特的时候他就遇到过这样一个小伙子。他开始的时候每个月赚五两银子,去掉生活费用能攒下三两。后来条件改善,他每个月赚八两银子。结果他非但没能攒下钱反而每个月还欠下五两的外债。
高薪养廉这种理论上可行的政策实际上反倒是让官员更加贪得无厌。
所以在临翔执政之后北疆官员的工资普遍都很低,管辖一个行省的知府每个月也就是八两银子的薪水。这在北疆只能算作是中等水平,甚至连一个小酒馆的掌柜都跟他们的工资差不多。有点商业头脑的人都去做生意了,只有那些真正想为百姓做事的人才愿意拿着这份低廉的工资做官。
北疆的官员都是民主选举,任何人都有权力竞选。竞选人在城市的各大街道巡回演讲,选举时得票最多者担任官员。这种选举制度也使北疆在大陆上有“演说帝国”的美誉。哪怕是一个五六岁的普通小孩子也能登上演讲台侃几句政治思想。
其实北疆的官员并不是比卞龙和沙止的官员清廉,只是他们的权利太小了。卞龙的官员随手签个字都能支出几万两白银,但是北疆的官员想要支出钱财就必须要通过演说和报纸的宣传来获得百姓的投票。达不到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投票数一分钱也别想支出来。
而且还要随时准备接受被百姓罢免的风险。一旦某个官员因为作风问题被罢免也就意味着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所有的报纸都会把这位官员的事情揭露无疑,就是以后经商都不会有人去跟他合作。在北疆这种社会,人品好就能丰衣足食。人品不好,只能饿死。
临翔认为在这样一种人民地位普遍高于官员的社会中,政府的所有错误都要及时的在百姓面前陈述明了。只有这样才能让官员与人民之间的矛盾在第一时间化解。
现在临翔早已经有了在人民面前忏悔的准备,他所缺少的就是像这篇文章的作者这样敢于挑战领袖的人。临翔拿着这份报纸考虑了很久,他决定见一见这位作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