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爱佳双眼冒出的名为‘八卦’的光芒，李强用特别哀怨的眼神，默默的看了一眼背后偷偷插了他许多许多刀，都快把他戳成漏勺一样的团长，心说这特么真是鸿门宴都有差别，人家吃肉他吃个饺子都吃不利索。
干活不说，背黑锅不提，还得特么讲故事爆隐私？
“哦？？”
光是听这哦一声后面那一串问号，李强就知道自己今天不说个一二三出来就甭想利索回去了，搞不好连四五六也得乖乖交代了才有未来。
之后的谈话就进入李强心中的垃圾时间了，因为他此刻化身成为了一个人形自动问答机——人家问一句他说一句，三五分钟肚里那点东西就给套了个底掉。
不过王爱佳倒是知道有些问题不能多问，所以问的多是李强生活上的东西，而这些也恰恰是李强最不想说的。
讲道理，此时要是把李强的眼睛蒙住，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家里和老妈一起包饺子，然后被老妈追问这么多年都干了什么一般。
这种家的氛围是李强这么多年来最魂牵梦萦不过的，在最困难最痛苦的时候，他恰恰就是靠着这种希望撑到了现在。
这就像是一家三口一样，其乐融融的在一起进行厨房互动，没一会饺子包完了，王爱佳给李强和团长发了瓶酒，让他们‘爷俩’出去就着小菜喝上两盅，等饺子好了就可以吃了。
可在李强出去之后，团长却没有跟着出去，他看着自己的老婆转身盯着李强背影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就想啊，咱们儿子要是在的话，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她转身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对团长如此问道。
团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手里掐着酒盅正要出去，衣袖却被自己老婆拽了一下：
“你说，他会不会不同意？”
“会的。”
团长回头看了眼自己那显得有些怯弱的老婆，伸手拍了拍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沉声说道：“一定会的，你放心，一会我跟他说。”
老傅家的人，声音沉下来的时候都特别有说服力，特别让人信服，团长的声音也是如此。
听到团长这么说，王爱佳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回头看了眼锅里的水，再回过头来时已经擦干了眼角的泪水：
“去吧，我在这里看着火就好。”
团长对他老婆点了点头，掐着杯子走了出去，顺手还把一边搁在灶台上的花生米给捎上了，一出去就看到李强正搬了个凳子，手里捧着茶水在那盯着电视看呢。
“看那没用的干啥。”团长走到桌子边，放下手里的酒盅，拧开酒瓶盖边朝着酒盅里倒酒，歪头看了一眼正回头看他的李强：“来来来，喝两口。”
“哎呀，我来我来。”李强一看团长亲自倒酒呢，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赶忙跑过来抢过团长手里的酒瓶，挨个把两个酒盅给满上了。
团长在李强抢过他手里的酒瓶后，干脆坐到了圆桌的另一边，等李强把酒倒好之后，欠身拿起一盅来：“走一个。”
李强没接茬，也没敢坐下，这是团长敬酒呢，赶忙双手端起酒盅，主动跟团长碰了碰。
喝酒是要说法的，哪能闷头瞎J8灌呢，所以团长把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这第一杯是庆功酒，你在外面涨了咱们团的面子，谁说起来都是竖大拇指，连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提起你来也是酸的不行。”
他又跟李强碰了一下杯，一仰脖干了这三钱酒。
把酒盅放下之后，他挥手打开了李强想要拿酒瓶的手，自己拿起酒瓶来亲自给两个酒盅满上，边倒酒边说道：“你别听我那弟弟瞎J8说，他那点心思我还不明白？不就是想着少夸夸你，我就把你让出去么。”
团长几句话说的火气就上来了，咣当一下就把酒瓶墩桌上了：“这个小王八蛋，从小就他妈玩心眼！”
他这一下动静挺大，李强吓了一跳不说，在厨房看锅的王爱佳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看了看这俩人没打起来之后放下了担心，对团长骂道：“会好好说话不？不会出去吹吹风去！”
说完之后又转向李强，立马就变了一副脸色：“强子，没事，你想喝就喝点，不想喝过来陪我煮饺子来。”
听着这区分明显的对话，团长特无奈的嘿嘿了两声，等老婆回了厨房之后，正想要端起酒杯来，却因为让老婆给打断了思路，一时间不知道从哪说起，整个人就维持了这么个端杯的动作给僵住了。
“这第二杯……是接风的。”他伸手轻轻拍了下桌子：“回来不容易，看你这身疤就知道，回来不容易，回来就好。”
李强在那端着杯有些疑惑的盯着眼眶发红的团长，心说您老人家喝起酒来都是论暖壶盖子的，怎么这次才三钱就这样了？
不过他也不敢提这茬，团长说喝他就喝，当下仰着脖子就把那一盅给灌进去了。
并且说真的，团长这话也说道他心坎里了，所以放下酒盅之后，李强的眼眶也有点发热。
接下来团长把第三盅给李强满上了，拿起酒盅跟李强搁在桌上没来得及拿起来的酒盅碰了碰，什么话都没说，滋溜一下就灌了进去。
酒过三巡，终于到了吃菜的时候了，此时桌子上也就两个凉菜，一个拌咸菜一个油炸花生米。
团长用筷子给自己夹了颗吸饱了醋的花生米，搁进嘴里慢慢嚼着，咽下去之后才对李强问道：“强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没？”
他的嗓门挺大的，这话刚说完，就看李强身后的厨房门口多了一抹人影。
“没事，现在是在家里，你也别当我是你团长。”他伸筷子进花生米的盘子里，挑了一颗花生米在盘底的醋里面轻轻滚着：“就当是……”筷子头停了下来，他瞟了眼厨房门口的影子：“什么更亲的人吧。”
这话说的李强有些不好接茬了，他也没办法去问团长：‘什么是更亲的人？’万一团长张口就来个：‘你亲爹！’这让李强是跪下磕头呢，还是把桌子翻过来扣团长脸上好啊？
不过说起对未来的想法，李强自己其实也挺迷茫的，他搁下筷子考虑了许久，才抬头对团长说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这一期士官也到期了，能不能续还两说呢，说不定明年我就转业回地方看大门去了。”
他本以为自己这没什么志气的话，团长听了之后会吹胡子瞪眼的，可硬着头皮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团长的一声叹息。
“我那弟弟虽然有些话说的不中听，可他看的比我透多了。”团长用筷子把那颗花生米扒拉到一边，又挑了颗新的继续在醋里面滚：“咱们这地方说起来威风，为国戍边啊，其实说难听点就是个看大门的，到头来头别裤腰带上换来的结果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团长抬头看了眼李强，低头又看向酒盅里的酒。
他端起酒盅来一口喝干了之后觉得这玩意不太给力，干脆弯腰把腿边暖壶的盖子拔了下来墩在桌子上，手一挥挡开李强伸向酒瓶的手，自己给自己倒了起来。
“你刚从医院出来，就拿那玩意喝吧，别和我比。”他用下巴指了指因为看到他换了杯子，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李强面前的酒盅。
他低头倒着酒，想起李强刚提到看大门，他自己就嘲讽自己是看大门的，没来由的嘿嘿笑了两声。
笑过之后，他放下快倒空的酒瓶，低头盯着暖壶盖里散发着刺鼻味道的透明液体，低声对李强说道：“他说你在这里没什么发展，硬要回来也是我在这里拽着你大腿。”
“其实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团长端起暖壶盖喝了一大口，喷着酒气对李强接着说道：“我总是会老的，就算是我看你再顺眼我能看你一辈子？士官说白了就是个大头兵，你能当几期？就算是能一直当下去又如何？还不是个当兵的？”
打开了话匣子之后，他的话就多了起来，或许也是入喉的酒给了他足够的动力。
“还记得在靶场你说那枪轻吗？”待李强点过头之后，他一下就骂上了：“枪是什么？手握钢枪保卫祖国这句话是怎么说的？钢枪钢枪！到头来论证了好几年，就他妈换了这么个破B塑料玩意，简直就是给娘们用的！”
“咱们爷们要的是什么？握着沉甸甸，打起来当当响的玩意！可那是什么？小口径子弹？我看就是扯淡玩意！老毛子的7.6怎么了？那么大一颗效果多好又不是看不到，非他妈搞那娘们枪！”
团长越说越气，顾忌老婆在他没使劲拍桌子，但也把手压在了桌沿上，眼瞅着手背上的青筋都起了一片：“还他妈多方收集经验仔细论证，论证个J8啊，怎么没人问问老子的意见？”
“以前的81多好，打着当当响，埋沙子里一天也打得响，那娘们玩意呢？我看摔一下就得劈了！”
他在骂人的时候，李强一直没接茬，等团长在那骂骂咧咧的骂舒服了，正要开口劝点什么的时候，团长却抬头突然看向他。
“不过强子，这是我一个老顽固的想法，你听了也没用。”他叹了口气：“咱们当兵的说破大天了，还是要听命令听指挥的，就像老司令骂我的一样：妈的，你傅学武老子一句话让你从六楼跳下去你干不干？你这都听还他妈连个装备也不换了？还想扛着怎么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