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到‘阿富汗’这个词，冰箱还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老傅这么快就要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对他来说，阿富汗发生的事只是组织整个庞大计划的冰山一角，也就是说他并不清楚，阿富汗对老傅和老赵来说却跟走麦城一样是一生中最痛的一次失败。
或者该说，那次失败几乎击倒了两个人。
所以冰箱很诧异的看向老傅：“我不觉得你是个无法接受失败的人。”
是的，从某些方面来说，他问的并没有错：两人斗了这么多年，冰箱自己败在这个年轻人手下很多次，而且身体烂成这样也跟老傅脱不了关系。
推己及人来说，冰箱并不觉得老傅应该在那个小小的失败上揪住不放。
于是他沉默了下来，顺着老傅露出来的话头一路追寻了下去，大脑飞速转动着提出种种假设，又把它们排除了出去。
很快的，冰箱就觉得自己抓到了老傅的心情：关键就是之前他说过的那句用来搅乱老傅心思的话。
‘我曾经还想邀请你！’
说真的，冰箱已经考虑到了老傅因为阿富汗的失败被追责，可在他看来失败这种东西往往是要伴随整个职业生涯一辈子的，哪会有从来不会失败的人？
他最没有料到的就是让老傅和老赵逃出生天的幸运，反而让两个人蹉跎了许多年不得寸进。
所以他很轻易的就把真正的答案扔在了一边，选择了另一个在他看来压根就不可能，却在此时最合理的答案。
“我是有想过让汉娜去把你发展成组织的一员。”冰箱考虑了一下，对老傅说道：“虽然你对我做过很多事，可我觉得那是你才华的一种体现，如果我们能真的站在一起的话，我并不介意你对我做过的事。”
他摊开手对老傅接着说道：“组织本身就是一个包容一切的大家庭，我们内部的人员组成很复杂，你和我之间的小问题真的只是一个小问题。”
老傅没说话，心里却觉得冰箱是不是给蝰蛇打傻了，怎么都不按牌理出牌了？
看看这另辟蹊径的，也不知道该说他是真的聪明到能抓住问题最深层想表达的意思，还是该说这个人已经老的总是抓不住问题的关键了。
不过对于对方的错误，老傅从来都是乐见其成的，他甚至换了个姿势来表达自己有些焦躁的心绪————老傅很清楚对方能从这个动作读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在里面却存在一些操作性的问题。”冰箱也是相当干脆，这个问题要说就说清楚，不然怎么能让眼前这位明白自己真的有过这心思呢？
虽然，冰箱会觉得对方也认为自己是疯了。
“哦？”老傅一副强迫自己按捺下焦躁的心情，洗耳恭听的表情。
“首先，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沟通的渠道。”冰箱说道这里很奈的耸了下肩膀，却不小心碰到伤口疼的皱了下眉：“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知道的……一直都很紧张，所以我需要让你明白我不是想把你骗出来宰了，而是要真的合作。”
“于是在我眼里，汉娜就成了最好的润滑剂。”冰箱盯着老傅的眼睛解释道：“她在追寻已经死去的你，我相信如果给她一个地址的话，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追过去把你带到我面前。”
“因为这肯定是我给予她的最后一个命令，所以无论是为了她的自由，还是对你的……爱，我相信她都会完美的完成这个任务的。”冰箱在说到‘爱’这个单词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他对这东西真的没什么感觉。
再加上李强那根还在心里扎着的刺，所以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也是应有之意。
可这话在老傅心里听来却真的就是一句话来形容了：‘你他妈骗鬼呢！’
之前J都快让这老孙子坑死了，现在掉转头来又想废物利用了？
真当是饭点没到大家耗时间，在这儿逗闷子呐！
不过细细想来，到头来老傅要是真信了，和J一起去见这老小子，估计也就真变成鬼了，所以老傅心里骂的倒是一点错都没有。
或许是老傅心里的震动太大了，他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丝不满的情绪被冰箱看到：“你知道的，完美的计划和真实的可操作性永远是一个悖论。”他有些尴尬的摊开手解释道：“那时整个组织已经结束了对阿富汗的布局，而我还没有真正离开自己的位置。”
“所以我必须站在组织的利益角度来思考。”他盯着老傅耐心解释道：“不可抗力你明白吗？那时候还不能让组织暴露出来，所以一切都要以组织的安全为第一位。”
“哦。”老傅随意答应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不满的神色，显然不太同意冰箱的说法。
“于是你布了个局，想要干掉J。”老傅问道这里的时候，盯着冰箱那张老脸，他无意中从冰箱眼底里看到一丝小小的，几乎转瞬即逝的……愧疚？
老傅一下子就抓住了对方心理的破绽，把手搁在桌面上，微微倾身对冰箱问道：“就像你说的，J是个脆弱的人，她总是去相信不该相信的事物！所以你利用她对你的信任，并且无耻的利用了她对我的追寻，所以你才布了个局？”
顺着这个答案引申下去，老傅很快就端起一盆脏水兜头泼冰箱脸上了：“J几乎是你一手养大的！你也说过，你并没有孩子，所以你把J当成了你唯一的女儿。”
“你看看你对你的女儿做了什么？”老傅直起腰坐回原来的位置对冰箱说道：“你对她下了辐射尘？你知道那玩意能永远影响人体机能吗？你知道不知道那颗打中她小腹的子弹，永远剥夺了她拥有下一代的能力吗？”
“对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老傅敲了敲桌子，吸引了听到上一句话话有些震惊导致失神的冰箱的注意力：“或者你会觉得是金钱和性，可是在我们东方，每个女人都觉得她应该留下一个孩子，因为那是她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之一。”
老傅当然没提什么女权运动和不生主义，他这边在打击人的心灵呢，当然得捡着有用的，和听起来让人最难受的说。
对冰箱来说什么东西听起来最难受？
“这真是一个良好的传统啊。”老傅呵呵冷笑着：“你果然是把J当成了你的女儿，到头来你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想你更不知道因为那些辐射尘，J的身体机能也受到了永久的影响。”
老傅故意说道这里就停了下来，他冷冷的盯着冰箱，一副看王八羔子一样的德行。
“什么影响？”果然，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的冰箱忍不住追问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老傅恰当的在此时流露出痛惜的表情：“J永远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甚至没办法作为一个完整的女人度过她的余生，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傅敲了敲桌子，盯着冰箱的眼睛，自己的眼底里流露出对对方刻骨的仇恨：“我觉得我们两清了，我毁了你的未来，而你则毁了我的，以及永远都需要躺在床上的J。”
听到老傅说完这句，冰箱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双手用力咣的一下拍在桌子上，连手上伤口又绽开都没管。
他倾过身来盯着老傅的眼睛，凶狠的就像是即将扑向猎物的狮子。
“该死的！”冰箱低沉的咆哮着：“别用你那狭隘的思想来揣测我的心思！我们有一个伟大的目标！你这种挣扎在泥里的家伙怎么会明白？你这只只知道在烂泥里打滚的臭猪！”
“就像一位伟人说过！为了奔向伟大的目标！我们需要有足够快的车子，也需要一个更加强大的发动机！”
“所以我们都是发动机的燃料么？”老傅斜看着冰箱，冷不丁插进一句话来：“我们这些只能活在烂泥里的人就是燃料吗？那J呢？把她烧了能让你走多远？”
“一公里？两……”
“我说，够了！”冰箱张大嘴对老傅咆哮着，从嘴里喷出来的血沫落在了桌子上，老傅的脸上、手上和衣服上。
“汉娜只是一个错误！”冰箱如同被困在角落里的野兽，挣扎着咬断被捕兽夹夹住的腿，用从喉咙最深处发出的声音威胁着顺着血迹追上来的猎人：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她！”
“可是你这么做了。”说真的，此时说风凉话的老傅真的特别欠揍。
在此时，本来该更加暴怒的冰箱突然当着老傅的面深呼吸了一下，接着收起了愤怒的情绪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他把双手交叠在面前撑着下巴，眼睛死死盯着老傅，许久之后才从手掌下面传来他的声音：“我真的这么想了，同时也在向着那个方向努力。”
“可是你不明白，有时候人的性格能决定很多事。”冰箱耐心的向老傅解释道：“汉娜的人格是反社会型人格，她有我们正常人所拥有的感情，可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只是一层没什么用处的外衣。”
他在努力让老傅明白，这个悲剧的责任不在他身上：“这种人格是隐性人格，它并不像是标签一样贴在人的头上，往往在某些时候才会爆发出来。”
“而汉娜的这个隐藏人格，却总是在影响她的关键性决策，这就导致她根本不可能忍受有人对她的行动指手画脚。”冷静下来的冰箱放开双手，又忍不住给自己点了根烟。
“在一开始，她的才华还没有显露出来时，我还能用一些方式把她深深藏起来，可当她真正跃上这个舞台时……”冰箱很无奈的看着老傅：“你知道的，没人是瞎子，有人觉得我应该让她承担更重要的任务。”
“可是为了保护她，我把她派出去进行一个长期潜伏的任务。”
在这个时间点，以前发生的事都可以用‘当年’来形容了，所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冰箱并没有隐瞒当年派J去干什么。
“她以一个不安于现状，还精通近身格斗的护士身份加入了一个佣兵小队成了雇佣兵。”话说到这里冰箱突然又停了下来，他盯了老傅好几秒的时间，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一种对命运的绝望情绪。
之后他又深深吸了口气才对老傅解释道：“结果没曾想，她就在那里认识了你这个来自地狱的东方小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