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问题包含了无数个答案。蝰蛇既是在问李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是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信任自己，他这个国际挂名的*？
这不是什么青春校园小说，里面充满了没来由的信任和无脑的情节————连蝰蛇自己都很难保证，如果李强在下一刻说出什么重要的情报，或者是他知道李强攥着什么情报时，不会翻脸把他拉进后间，用尽一切办法让他把所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
到了那时候，李强的手枪根本帮不到他，而他刚刚从嘴里抠出来的胶囊，则能保护他最后的尊严不受到侵犯。
可现在李强把这张底牌拿出来了。
说真的，蝰蛇不会相信李强没有任何准备就来到之类。白手套的手段他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也从别人嘴里听到过不少。
讲句难听的，就算下一刻这间酒吧的四壁被掏出窟窿。从窟窿里涌进来几十个人用枪顶着他的脑袋，蝰蛇都觉得很正常。
因为那是白手套！
一个曾经让多少人碾转反侧，干脆放弃了温暖的床铺，躲在办公室的长桌上度过余生的人。
到现在为止，白手套依旧是一些人眼中的传奇，另一些人眼中的噩梦。
这些人甚至不敢提起白手套的名字，就算在他已经销声匿迹接近十年的时候。他们依旧在用‘那个人’，来称呼曾经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恶魔。
这同样是蝰蛇邀请李强过来的原因。因为他身后的人听说，是白手套坐镇之后就慌了，那些胆小的家伙不敢亲自面对白手套的报复，所以才把蝰蛇推出来。
可蝰蛇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哪会心甘情愿的成了别人手里的枪？
所以，李强本来已经被注定的命运，在蝰蛇一连串的撩拨中，渐渐的，被扭转到了另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方向。
在短短的几秒钟里，李强心里划过无数个‘为什么’的答案，可当这些答案涌到嘴边的时候，又被他用舌头绞碎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那些答案都太片面，这十几分钟的交锋里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就算是什么都不说，蝰蛇都能透过他的动作和表情，猜出太多他不想说的东西。
然后问题就来了：他如果说出一个假的答案来，蝰蛇能不能看出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都不需要思考就进入了李强的脑海：蝰蛇会看不出来才有鬼了！
于是千言万语真正到了说出来的时候，李强选择了说实话：“我不知道。”
他对蝰蛇摇了摇头，对耐心等待着他后话的蝰蛇说道：“从一开始看到你那封信时，我就觉得我需要来见你一面。而当白手套翻译出你的那个密码示警的时候，我有种不来见你，就见不到你的感觉。”
李强的话说的很慢，他既是在整理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语言，又是在用这个缓慢的语速加强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细细想一想，我觉得自己挺傻的。”说道‘傻’这个字，他忍不住干笑了几声：“你的名声其实并不好。甚至一个在某些地方，能让小孩子哭都哭不出来，国际刑警组织通缉榜排在前五十名，美国人恨不得吃你肉。”
李强说道这里的时候已经无所顾忌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明明现在跟着蝰蛇的游戏规则走，就能套出消息来，为何却要偏偏玩这出掏心窝子的实诚话戏码？
不过此时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不说完别说别人，李强自己都憋得难受。
所以他拿起酒杯又灌了口酒，感受着那炙热的感觉，一路顺着食道滑进胃里。他对着沉默的坐直了身体，把表情隐藏在了黑暗中的蝰蛇借着说道：“所以我觉得，我真不是什么干情报人员的料。”他很无奈的摊开双手：“你看，我压根就没你们所说的那种怀疑一切的做派，我就这么简单的相信你了。”
“我觉得你是真的想和我见一面，也是真的准备离开这个国家，并且还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李强低头把玩着酒杯，自己笑了几声嘲笑着自己的幼稚：“你说我是不是挺蠢的？自己就把自己塞你手里了？”
“知道我怎么说服的他们吗？”李强玩了会酒杯，抬头对蝰蛇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问的蝰蛇一愣，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嗯？”
李强也没在意蝰蛇说啥，只要对方有个动静，让他知道对方在听就行。
“我告诉他们，你可能掌握着什么关键性的玩意。”他说着说着就抱怨起来：“自从回来之后，所有人好像都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在我们身上，可偏偏就我们不知道。”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用沾湿了的牛皮裹在你身上一样。凭的让人难受的不得了，又挣脱不开。”
低头抱怨的李强并没有注意到，蝰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双肘支在了桌子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那双盯着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或许，我确实知道些什么呢？”蝰蛇在李强又一次低头喝酒的时候，突然插了这么一句话进来。
“知道又如何！”听到蝰蛇这么说，李强咣当一下把喝干了酒杯墩在了桌子上。这一下力气用的有点大，要不是这个广口杯确实结实，立马就得碎他手里。
蝰蛇伸手对黑暗中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那些警戒的手下暂时离开这间大厅，给他们一个能安静聊天的环境。
“你会告诉我吗？”李强抬头用被酒精烧得通红的眼睛盯着蝰蛇，几秒之后他又忍不住呵呵笑了几声：“你以为我傻得啊，就算是你说了，你会说实话吗？我算是看出来了，跟你们这帮人打交道，十个我都不够用！”
面对李强自我否定，蝰蛇并没有着急说什么，他拿起摆在旁边的酒瓶，在拧瓶盖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这瓶酒放了下来，从脚边又拎起一瓶一模一样的酒来，拧开盖给李强面前的杯子倒满了。
在收起酒瓶的时候，蝰蛇就像是变了一个戏法，用胳膊挡了一下就把之前那个酒瓶推到了桌子下面，现在那个位置被刚刚从脚边拿起来的另一个酒瓶所替代。
在他做这一连串的动作时，李强还在那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我这个人天生就蠢，我总是觉得这个世界太简单，当年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你看看，人们都说遇事会成长，可这么多年下来我还是这么蠢。”他用手指指着蝰蛇，自己哈哈大笑着说道：“看看你，再看看我！”
“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是贼我是兵啊！我们天生就该是敌人，怎么现在还坐这儿喝上酒了？”他继续哈哈笑着，嘲笑着自己的愚蠢：“最可笑的是我还相信你，总觉得你是真的遇到了麻烦，还想着，来这边看看能不能帮你一把。”
“可到头来呢！坐这里喝酒！”他低头看了眼酒杯，犹豫了一下，拿起杯子一口干了一半，搁下杯子就开始骂娘：“我真他妈不知道我到底是哪根筋抽了，竟然会相信你会帮我们破局！”
他抱怨完这句之后，伸手又要拿酒杯，却被蝰蛇越过桌子的手抓住了手腕。
说真的，蝰蛇的手依旧冰冷的如同死人的手，被抓住手腕的李强，就觉得仿佛有一副金属镣铐扣在了上面，他下意识的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你已经不适合喝酒了。”蝰蛇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眼前的酒杯拿到一边，又把李强的酒杯拿走：“喝酒是用来舒缓精神的。”
“我觉得我缓的不错啊！”李强一只手抱着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
此时他已经失去了太多防备，不由自主的就哼了一声：“妈的，我头好疼！”
蝰蛇当然知道李强会头疼。他放开李强的手腕，一只手掐着那两个酒杯走到了吧台前，不知道干了点什么，须弥之后，端了一杯加了冰块的清水走过来。
“来，喝点水。”他一手扶着李强的肩膀，另一只手端着杯子就凑到李强嘴边，压根就没让李强拒绝，在李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半杯冰凉的水就灌进了肚子里。
“我才……”他刚哼了半声，就觉得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里泛了上来。他脸一下就绿了，低头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脚下的垃圾桶，哇的一下就把肚里那点东西吐出来了。
“没事，吐出来就好了。”蝰蛇轻轻拍打的李强的背。等他吐得差不多的时候，扶着他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自己又回到吧台拿了一块热毛巾，和另一杯冰水。
拿了这两样东西，蝰蛇走到李强身边坐下，让他仰靠在沙发靠背上，用毛巾温柔的帮他把嘴角吐剩下的东西擦干净，又把毛巾重新叠了一下，帮他擦了把脸。
“水在这里，不舒服就喝几口。”他把拿过来的冰水塞进李强手里，回到吧台那里换了一块毛巾，走过来叠好了盖在李强额头上。
或许是酒精的关系，又或许是刚才的动作太费力，毕竟李强也一百好几十斤，扶着他也是死沉死沉的，蝰蛇的面色有些发红。
他轻轻喘了几口气，又深呼吸了一下，才在沙发上靠着李强坐下，伸手握住李强没有抓着杯子的右手。
蝰蛇歪头看着李强的侧脸，手指轻轻摩挲着对方手上的茧子。他很轻易的就能从这些茧子的位置判断出来，李强也是个用枪的人，而且这些茧子的厚度，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
“我的老师说过，人有时候就像是一本书。”蝰蛇看着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闭着眼睛养神的李强的侧脸，缓缓开口说道。
他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在朗诵一部来自古代的经文，带着特殊口音的英语震动着空气，听起来莫名的有了种*肃穆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