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到根子里,这俩人说的都是场面话。
这两根都是不知道过了多少次油的老油条,真要较个真的话,两人无非也就是年龄不同罢了。
还是那句‘屁股决定脑袋’的老话。棍子既然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就不可能只为自己一个人打算。
就像是‘不相信眼泪’一样,他们这些人也不会相信什么轻易的许诺。
诺言这种东西,是最容易被转个头就吞下去的。真正值得信任的,还是*裸的利益交换。
也只有双方绑在同一辆战车上,休戚与共,才是最稳定不过的联盟。
眼瞅着场面话也说够了,两人在李强目瞪口呆的状态中,完成了从‘好哥们’到‘亲兄弟明算账’的转换。
这转变快的,李强都来不及把砸到脚面上的下巴捡起来,然后再装回去。
他们飞快商定了,关于李强的一些细节:首先确定的就是,这两枚戒指最终还是会入账。不过走的不是公账,而是棍子他们内部的私账。
当然,这可不是棍子自己的小黑本本,而是社团内部的一本账目。戒指的价值,最终会平摊到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头上,算是上面默许发下来的奖金。
具体操作的问题,棍子肯定不会跟老傅明白说,而且这种事也不会落在纸面上。
同样李强手里,也不会出现什么飞机票一样,能落人口实的玩意。最终它还是绕了一圈,成了棍子个人信誉的又一次体现。
老傅心知棍子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玩太多心眼,在商定了所有问题之后,他又意有所指的对棍子来了一句:“合作愉快?”
这话其实是在提醒棍子:收了钱,就要办好事!
棍子当然能听出老傅话里话外的意思:现在既然没有那个身份在卡着,他当然可以坑老傅,甚至把李强也坑了。
但老傅就是要告诉他,如果坑了人,那么就别想着逃过报复。
这玩意可比什么内部条例有执行力多了,远处那个EO的基地里面烧着的火,到现在还没完全熄呢!棍子这个小小的饭店,可扛不住老傅的怒火。
他也没在意老傅这种态度。
说真的,在冷静下来之后,棍子已经隐约觉出点不对劲了。
尤其是老傅这种神神秘秘,还要瞒着自己人的态度,都让他觉得,自己可能卷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里面。
而老傅那种私人化,完全按‘规矩’来的举动。在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在为着他着想,让他能比较容易的把自己从整件事里摘出来。
“合作愉快!”所以想明白了的棍子,很开心的把手覆在了老傅伸出来的右手上。握住了不说,还上下摇动了一下才放开:“我办事,您放心!”
于是坐在后座的李强,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像是一件东西一样,给倒了一道手。
商量完这个,老傅在下车之前,还回头对李强嘱咐了一句:“别多问,别多看。一切以回家为重。”
当然,老傅说话一向都不会是一个意思。
他同样是在告诉棍子:别想着让我的人知道太多,把他拉上贼船。
“一路顺风!”最后给李强留下一句话之后,老傅用眼神示意李强万事小心。
下了车关好了门,咣当一声,就代表着李强这次旅程的开始了。
“走吧,我先带你去吃口饭。”棍子打着汽车,抬头望了眼后视镜里吊着一条胳膊的李强,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下午咱们出发。”
李强对棍子点了点头,同样是透过后视镜,看着棍子那算不上多真诚的笑容:“那辛苦您了。”
两人的交流就到此为止。
棍子松开手刹,对站在门口的老傅点了下头。刚挂上档起了车,李强就看到疤脸,突然从门里面冲了出来。
这时,车刚经过老傅的面前,所以坐在后座的李强,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疤脸的表情——一看就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然疤脸这*不变脸上,也不会多了那么多的‘装饰’出来。
李强心里咯噔一声。
“停车!”他对前座的棍子喊了一句,接着拉开车门,不等棍子把车停稳就跳了下去。
棍子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冲出来的疤脸,可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远远离开老傅这个是非圈了。所以在老傅没叫住他的时候,压根就没打算把车停下来。
可李强这一跳下去就让他坐蜡了,毕竟他刚答应了老傅要送李强走。这要送的人都跑了,他一个人走也不是事啊。
他也干脆把车停了下来,心里暗骂了一句晦气,拉上手刹,跟着下了车。
“……人不行了!”他下车的时候,疤脸说的话正好到尾声,棍子就听了这么一句。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老傅,发现老傅依旧是沉着脸之后,转过视线看了眼李强。
果不其然,从李强脸上看到混合着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到那表情,棍子下意识就瞟了眼老傅他们一行三人。把这三个人从‘不行了’三个字里排除出去后,接着又想到的,是他们抬进去的那个快被血泡透了的家伙。
如果说一开始棍子并不清楚,那个人对老傅他们意味着什么。那么此时疤脸和李强的表情,已经把答案摆在了他面前。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所以棍子在疤脸的话落下,老傅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先一步开口了。
这句话让老傅很是诧异。
他也能看出,棍子一直不想搀和进来,怎么此时却又主动向前一步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老傅看了眼站在那里一脸焦急的李强,暗自叹了口气。
他干脆一挥手,带着三人就朝着安全屋里面走。
等进去之后,李强和棍子却傻了眼,因为出事的恰恰还真不是那个俘虏,而是……
“怎么回事?”老傅走到瘫坐在沙发上的拉尔夫面前,对面色灰败的他皱着眉头问道。
拉尔夫面前的桌子上,扔着一个已经用过的金属注射器,旁边还扔着三个被挤空了的玻璃管。
老傅看了眼那个装着玻璃管的锡皮盒子,半开的盒盖正好冲着他,让他能看清楚上面标注的红色字体。
“抱歉。”满头虚汗的拉尔夫,顺着老傅的视线看了眼那个盒子。
或许是因为吗啡的作用,他说话虽然是有气无力,可还算是咬字清楚:“看来我没法走到最后了。”
他仰着头,靠在沙发的靠背上,这个动作让他舒服了不少。
他伸出手,撩开衣服,让面前人看到他青紫了一大片的侧腹部。接着把衣服又盖了回去,还把一只手压在了那上面。
“你不是说没事么?”老傅皱着眉,对拉尔夫问道。
随后他歪头,对站在后面的棍子轻声用中文问道:“你说的诊所还有吗?”
“我出去问一下。”棍子在老傅耳边轻声留下一句话,瞟了眼摊在桌子上的那些财物,转个身就走了出去。
“我判断失误了。”拉尔夫对于自己即将死去的这个事实,还是挺看得开的。
他抬头,对老傅很是无所谓的笑了笑:“上帝骗了我,看来他并不想我去完成我的复仇。”
这句话仿佛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仰靠在沙发靠背那里,长长的出了口气,把肺里全部的空气都挤了出来,接着又深深的吸了口气。
可这口气吸到一半,剧烈的疼痛就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迫不得已改为轻轻吸气了。
“或许是我太多年在上帝的面前,描述我的仇恨了。”因为一口气没吸完的缘故,拉尔夫的说话声,显得比前两句虚弱了许多:“他并不想他忠实的仆人,因为手上沾了太多血而堕入地狱。”
老傅听到拉尔夫这么说,忍不住皱了下眉。
眼前这家伙,显然是基督徒死前最后的告解,这说明眼前这家伙压根就没想过再活下去。
或者该说,他已经预见,并且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你们都在这里看什么?一帮异教徒还想听我的临终忏悔?”拉尔夫扯起嘴角嘲讽的笑着,他自己揭开了被骰盅盖住的答案。
接着他微微歪头,指向医疗区的方向:“我尽力保住了那个姘头的命。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至少还能保持三个小时的清醒。”
这时棍子又走了进来,轻声在老傅耳边说道:“没问题,车就在外面。我大概说了一下这个人的伤势,对方觉得有五成的把握保住这个洋和尚的命。”
老傅点了点头,他心知拉尔夫的伤势拖了这么久,能有五成的几率已经是顶天的好了。
而在此时,拉尔夫又哆哆嗦嗦的,从桌上拿起了那个注射器拉开。他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预装着吗啡的玻璃管填了进去,接着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那几个针眼。
或许是因为视线模糊,以及血压降低的问题,拉尔夫试了几次也找不到胳膊上的血管。
正在他想要直接把这玩意戳在脖子上的时候,走过来的老傅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的复仇才刚刚开始。”老傅从拉尔夫手里接过了那个注射器,调转针头就戳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看着那玻璃管内部的塞子慢慢压过那些刻度,沉声对拉尔夫说道:“你还没到死的时候!你不知道EO背后藏着什么,也不清楚EO为什么会把你赶出去,更没有亲眼看到它分崩离析!在这之前,怎么能就这么去见那什么上帝?”
因为药物的作用,拉尔夫翻了几下白眼,好不容易才把眼瞳转过来。
他盯着老傅的耳朵说道:“我都要死了,别拉着我!”
“听着蠢货!”老傅拔起来空了的注射器,把它扔在了桌子上发出咣当一声。
接着他双手捧着拉尔夫的脸,直视那双瞳孔都有些放大的眼睛:“我抓到了EO的尾巴!关键性的证据我也拿到了。只要再过几天,我就能轻易碾死它!”
“你不想亲眼看着它覆灭吗?你不想看着那小*一无所有的,被卖到她那个*母亲在的贫民窟吗?你不想看着那些把你赶出来的人死在你脚下吗?”老傅咬着牙对拉尔夫低吼着:“想想老杰瑞,你冲他脸上开一枪的时候,有想过让你刚开始的复仇就此结束么?”
天知道这一番话戳到了拉尔夫的哪个G点,他迷茫的盯着老傅的眼睛:“可是我就要死了,想看也看不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