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蛇尾的袭击,虎头蛇尾的防御,虎头蛇尾的战斗……
一切都是虎头蛇尾,坐在黑鹰的机舱里,李强看着外面下方星星点点的灯火,觉得今天过得真是如同一个本来美好无比,却还没到中段就被人野蛮叫醒的美梦一般。
一切都仿佛是被人拦腰切了一刀,莫名其妙的就没了下半截。
他所在的机舱里放满了担架,整个机舱里都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为了保护伤员安全他们这些能动作战人员的被打散分配到了每一架飞机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正好和随同伤员的那个眉心有一颗美人痣的护士被安排上了一架飞机。
看着窗外陷入了自己思绪的李强,忽然觉得肩膀一沉,头还没转过去就被人伸手抵住了。
“别动。”对方挪了一下位置,让自己的面颊正好靠在李强没有受伤的膀子上,不至于碰到他受伤的肩膀和肩胛。
“让我歇一下。”对方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透过头顶的发动机噪音传进了李强的耳朵里:“就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李强透过舷窗的反光,借着机舱顶的昏暗红色光芒,看到一个穿着脏兮兮白色护士服的人靠在自己肩膀上,从这个角度只能依稀看到她头顶沾了灰土的黑色头发,以及没有被刘海挡住的小巧鼻尖。
对方的刘海随着呼吸有节凑的颤抖着,李强能从自己的肩膀上感受到对方面颊的温度,而且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他还能闻到除了机油味和血腥味的其他味道。
这种味道撩拨着李强的神经,让他想要伸出臂膀把对方环抱在自己的怀里,让她感受一下自己变得更加激昂的心跳。
可对方那个靠过来的角度实在是太正了,如果李强抬胳膊把对方揽进怀里,那势必就会吵醒对方,因为她就是靠在胳膊外侧。
所以节操满满并不想吵醒对方的李强,只能是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连脑袋都不敢过多的挪动。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能会在飞机上,用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一直呆上两个多小时回到营地时,耳边却响起了一个轻柔的说话声。
“我们还有多久到?”
李强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因为对方说要睡觉,而且他也透过皮肤的接触感受到了她的呼吸确实变得悠长起来。
对方看李强没有反应,抬起面颊又轻柔的贴回了原地,用这样一个小动作提醒李强她的存在。
“我们还有多久到?”她又一次在李强耳边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我们直接回家,上机的时候问过飞行员,大概是两个小时左右的航程。”李强转动左臂,让压在手腕上的表盘暴露在头顶的红色灯光中,低头看了眼那几根夜光指针后说道:“我们飞了大概二十分钟,还有一小时四十分钟左右。”
觉得自己的话语里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舔了下有点干的嘴唇,李强补充道:“具体我可以问一下飞行员。”
“不用了。”对方赶忙拒绝了李强的好意,维持着靠在李强胳膊上的动作对李强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时要是李强能文艺上哪怕那么一点点,或者有百分之零点一的胡子的功力,只要仔细一想就知道妹子是因为闲下来了,被忙碌占满了的大脑闲下来了,让之前袭击的恐惧重新占据了整个思绪。
简单来说,就是她后怕了,在下意识的寻找可以依靠从而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事物。
李强作为机舱里唯一能坐直了的人,而且又是己方的战士,之前打的也有声有色的,再加上之前又有好感,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就找上了他。
如果李强能说一句:‘我是透过玻璃的反光在看你。’,‘别怕,有我在。’这种暖人心的话,说不定在妹子心里的好感度就能向上窜上一大截,再配合点表情什么的说不定都能爆表了。
可这不是纯爱向小说,李强个木鱼脑袋也没长出这根弦来,所以……
“我在看外面。”他回答的话语是如此干涩,如同在太阳下晒了半年都没着过水的毛巾一般。
不知道是这个回答太过普通,还是太过生硬,一时间靠在李强胳膊上的妹子沉寂了下来,让他耳边只能听到沉闷的发动机轰鸣声,还有前面两个飞行员互相用英语交流的声音。
要不是透过胳膊的皮肤还能感觉到妹子在呼吸时的身体起伏,李强几乎以为对方再一次睡过去了。
反正与身边的妹子聊天也不是什么主业,对方安静下来李强正好能好好想想今天的事,毕竟他总觉得看到蝰蛇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对方还约他见面来着。
一想起要去那什么鬼酒吧见面,李强就觉得有点遭不住了,因为他印象里蝰蛇应该是一个狂热的原教旨信徒————安拉可是禁酒的!
李强思绪任意发散着,想着自己如果去了那个酒吧,会不会刚进门就让蝰蛇的人抓住,然后蝰蛇狞笑着告诉他:之前人送你了,现在你顶上吧!之类的就把他给开膛分尸,最后还拍成录像带四处发送。
“外面有什么?”就在李强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打算回去就把这玩意上缴再也不掺和的时候,妹子的声音又一次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李强被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一下,说实话为了飞行安全,美国人选了一条比较绕的航道,而不是直接穿越新老城区,所以就导致了外面的风景并不是那么多。或者该说除了一些当地部族晚上点燃的星星点点的篝火之外,基本就是没有月亮的黑夜看乌鸦的效果了。
对方错误的把李强的沉默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她压根就不知道李强是不知该怎么形容外面的风景好。
“睡着了?”女孩子的矜持,让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没有。”李强张口就把台阶给拆了,他又犹豫了几秒后才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描述外面的景象。”
“就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就好了。”
妹子说话的时候,因为角度的关系,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了李强的胳膊上,让他觉得自己胳膊有点痒痒,却又不好意思伸出脏手到人鼻子底下挠自己的胳膊。
“外面其实挺黑的。”李强组织了一下语言,依旧看着舱门上的玻璃,对静静的等着他说话的妹子说道:“远处能看到城区的火光,不过只是能看到一点点;近处的东西不多,偶尔能看到当地那些部族晚上用来驱赶野兽的篝火。”
他说完就没词了,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了。
“篝火?什么样的篝火?”妹子体贴的帮李强找了个新话题的开头。
篝火这玩意李强倒是真见过,第一次见蝰蛇的时候,他就见过当地部族的篝火是什么样,还看到过这帮黑叔叔们撇着大腿围着篝火又唱又跳的。
不过见得最多的,还是他在边防时候见过的篝火。
那时他们有时总是要出一些任务,比如协助当地公安抓点逃犯的什么,再加上边境一直有那些毒贩或者是极端分子想要越境,这就导致了他们的巡逻路线不能一成不变,而每次变更的巡逻路线都越来越长。
有时候一出门就是两三天,在外面到了晚上就只能生篝火了,又能驱赶野兽还能把携带的干粮烤热了以及坐些开水什么的。
至于取暖?
那是篝火的最基本作用了,没必要特别点出来。
李强随意介绍了几句当地人生出来的篝火是什么样,接着话题就自然而然的拐到了在边防时发生的事了。那段日子虽然过得无比辛苦,晚上睡觉的时候既担心有武装人员摸过来,又怕像老兵说的那样被狼叼了去。
可就是那段日子,才是李强觉得自己过得最快乐,最充实,也是距离梦想最近的日子。
他就这么肆意散发着自己的回忆,用缺乏饮水而变得略带沙哑的嗓音讲述着塞外的黄沙,讲述着从山脉另一面慢慢升起的圆月,讲述着趴在雪地里浑身冻得僵硬,最后发现手指都被粘在了扳机上,只能用水壶里的水慢慢浇开的灼痛。
妹子也很会来事,随着李强的讲述,她不时的用:“啊!”这样的惊叹,或者是:“然后呢?”以及:“接着呢?”这种词汇来引起李强接着讲下去的欲望。
人就是这么奇怪,有了一个完美的倾听者后,他会不知不觉得说出很多故事来,每一个故事都隐藏着他心里最真实不过的想法。
其实出现在李强所讲述的回忆里,最多的不是他自己有多么勇猛,一个人拿着枪干掉了多少个刷新出来的敌人,而是更多的集中在了他身边的那些人身上。
在那个小小的哨所里,一班二班这二十几号人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李强都只能捡着来说。
他说了班长和副班长的好,说了班里那些转了士官,一辈子都不想离开边防的老兵们对他如何如何好。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个月下了哨所,经历了那次袭击之后,每天晚上就算是外面刮风都会惊醒。好不容易睡着了就是做噩梦,每次醒来都会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连被子都能湿上一层,看起来就跟尿床了一样丢人。
要不是班里的人一直在帮助他慢慢度过那段最难熬的时期,可能就没有今天的他了。
“李班长,原来你还会害怕啊。”妹子小声的笑着,她被李强讲述中的那个见血还会吐出来,连半夜上厕所都要拿着枪的新兵蛋子逗笑了。
“没办法,那时候我刚从新兵连出来。”李强无奈的给自己辩护了一下。
妹子轻笑一声,联系一下今天那些人讲述中的那个李班长,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还以为你一直都这样呢。”
“怎么可能!”李强反驳了一句,突然想起了自己家养的那只猫:“我家的老猫生了小猫之后,也要教着小猫抓耗子呢。”
“哪有天生就会抓老鼠的猫。”
“是啊……”这句话引起了妹子的共鸣:“人都是会成长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