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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只是一动,便从李牧的脑海中划过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牧与李承乾有过交往,而且李承乾对他,也十分的尊敬。而李治呢,还是个怀里抱着的孩子,可跟他没啥交情。至于李世民说的,想定个娃娃亲的事儿,李牧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答应的。如果未来俩孩子有缘分,他也不会阻拦,但要想让他促成此事,那是万不可能的。
所以从个人的情感上,他还是支持李承乾的。而李泰么,虽说是他的弟子,但是李泰现在显然也没争储的心思,他总不能去撩拨吧?
李牧想了想,道:“陛下,臣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但臣会尽量去做……这事儿,毕竟涉及太子的颜面,还请陛下先装作不知,给太子留点余地吧。”
李世民叹道:“蓄养几个伶人,本不算什么大毛病。若是其他亲王郡王,朕不会管他们。但承乾毕竟是太子,朕没法不管。纵观史书,哪有喜好乐伶而成大器的皇帝?朕是怕他把江山断送了。”
“承乾毕竟还小,又没经历过情爱之事,偶有差错还是可以理解的。请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把承乾从歧途上拉回来。”
李世民又叹了口气,道:“如此是最好了、”顿了一下,他又喃喃说道:“真是不让人省心,此事皇后还不知道,你可别说漏了嘴,叫皇后知道了,又得着急上火。”
“臣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李世民形容有些萧索,李牧倒是能够理解。甭说是皇家了,就是后世那么开放的社会了,遇到这种事情也是头疼。感情不感情的另说,谁家有个儿子,不想着传宗接代的事儿?
见李世民也没了谈性,李牧便告辞离开了。李世民特赐御撵抬着李牧出去,皇城当值的各司看在眼中,无不艳羡。这才几年,李牧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成为如今大唐无可争议的当朝第一人。这一路的经历,便是一场奇迹。
长孙无忌站在窗前,远远地看着御撵上的李牧,心情非常复杂。
李世民自组了秘书阁之后,长孙无忌就再也没有进宫帮李世民看过奏折。他是个聪敏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长孙无忌显然是一个俊杰。无论内心有多少不甘,他都明白,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是避让。
李世民对李牧的信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正如他当初选择支持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李世民登基之后对他的信任一样。这种时候,是任谁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的。
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长孙无忌选择了妥协。他只能忍,忍到机会来临。好在,他有国舅的身份在,如果不主动挑衅李牧,自保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李牧从来也没对他表现过攻击性,亦或许,长孙无忌也明白,在李牧的眼中,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儿。
嘴角升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长孙无忌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赢。
随后,他拿出一个皮袋,独孤九凑过去,见李牧从里面掏出来一把小铅子,这些铅子形状不同,都带有锐利的棱角,这些棱角喷射出去之后,可以刮破人的皮肤,而铅是重金属,擦伤之后,伤口不易愈合,严重的情况还会得败血症。当然如果不想下死手,也可以换成铁削甚至石头子,不超过重量即可。
在这层小铅弹上面,李牧又用一个比炮口稍微小一点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填弹的节环就算是完成了。
“点炮!”
随着李牧一声喝,独孤九点燃了捻子,旋即他学着李牧的样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砰地一声,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面前呈锥子散射出去,最远端距离达到了一百丈以上,这个距离可超过了弓箭了。
独孤九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盘算起来,若是自己处在这个锥子型的范围内,能否逃出生天。最终,他判断出的结论是,不可能。这锥子型的范围内,散射而出的铅弹,即便要不了他的命,也必定能够伤到他。战场搏命,受伤即战斗力锐减。如果两军阵前,这一炮发射出去,无论是多么勇勐的骑兵,都只能是惨败的命运了。
“大哥,有此利器,大唐兵锋所指,将所向披靡!”独孤九兴奋道,但他看到李牧的神色,不禁皱眉,道:“大哥不想把此物献给陛下?”
李牧检查完了炮管,对独孤九道:“小九,我来问你,如果我把此物献给了陛下,陛下会如何做?”
“这……”独孤九想了想,道:“陛下应该会立即东征高句丽,毕竟有了此物之后,此战获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然后呢?”李牧注视着独孤九,道:“攻灭了高句丽之后,陛下会罢兵休战么?”
“会……”独孤九的语气,变得没有那么确定了。
李世民是好皇帝么?无论是在李牧熟知的历史中,还是现在已经发生的历史中,除了玄武门那件事算是李世民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之外,其余的事情,都无不彰显出,李世民是一个好皇帝。
年少时,他征战天下,百战百胜,有天策将军之名。做了皇帝后,他通宵达旦,事无巨细,礼贤下士,大唐在他手里蒸蒸日上,百姓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他胸襟如海,能容纳魏征,王珪这样之前与他对立的人,他唯才是举,肯开科举,纳天下贤才为朝廷所用。与历史上任何一个皇帝比,李世民都可称道一声贤明。
但是贤明之人,便没有缺点么?李世民自然有缺点,他的缺点便是,他太在意自己的名声,他太想要开疆拓土,太想要完成前人未完成之事。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是配得上这个皇帝之位的。
如果这件大杀器,掌握在李世民的手里了,所有李世民认为的隐患,必定都会遭到攻伐。大唐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但,这一定是好事么?
打仗,不止是有一件大杀器,就可以的。兵马,粮草,消耗的都是民脂民膏。可是,战争机器一旦开动,便身不由己了。启动很容易,但想停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人的欲念,也会慢慢滋长,昏聩和贤明之间的距离,往往也只是一个念头。
独孤九不说话了,李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杀器可以有,但不一定非得用。我不希望大唐变成一个弑杀的民族,更希望的是,周边的民族,仰慕大唐的文化,主动融合过来。征服,永远只是下策,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和国家,能够永远强盛。但我们有了这东西,可以保护我们,薛延陀之流,想给大唐造成麻烦,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独孤九点点头,虽然他也没有太听明白,但他相信李牧的判断不会错。
兄弟俩收拾好了,回到顾园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将晚。李牧本想洗漱一下休息,但门房来报,有人已经在此等了一下午了。
等一下午的人,还真不常见。倒不是他这儿门可罗雀,实在是李牧的脾气不好,人尽皆知。赖在门口就以为能叫见到他的面,基本上是一种幻想,所以也少有人自讨没趣。
今日试炮成功,李牧的心情还算不错,便趁着洗脚的工夫,让门房把人叫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事儿。
人来了,李牧头也不抬,继续地洗脚,道:“我洗完脚之前,有什么事儿说吧,你的时间不多,捡重要的说。”
“小人王通,是个大夫!”
“嗯、”
李牧‘嗯’了一声,道:“有事儿,说!”
“侯爷,小人特意来拜见侯爷,是来预警的。如果小人所料不差,不出半个月,一场瘟疫将在鄮县横行。驻扎在明州港外的两万将士,都难逃厄运!”
“嗯?”李牧的动作一顿,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人,身高约莫五尺,一缕短胡,双目囧囧,但除了眼睛之外,也并无半点特殊之处,不像是一个江湖骗子,也不像是个巧舌如黄之徒。
李牧打量完,道:“你叫王通,出身琅琊王氏?”
王通也算机敏,听出了李牧的弦外之音,忙道:“小人赶来预警,与家族无关。实在是看出了问题,不能当做没看见,毕竟这件事儿,涉及到数万人口。而且,一旦瘟疫流行起来,不知道江南各州县又要遭到怎样的浩劫,故此才来提醒,侯爷若不信,小人这边告退……”
“慢着!”李牧擦了擦脚,指着旁边的座位,道:“仔细说说,若说得通,本侯恕你无罪,还要嘉奖与你,但你若不能自圆其说,本侯就要处罚你,任谁讲情都没用。”
王通坐下,身体前倾,只搭了个边儿,对李牧道:“侯爷,小人虽出身琅琊王氏,但因不是本家,故此无甚祖产,祖上三代,皆行医为生。近日,小人在鄮县行医,发现了不少病例,患者咳嗽、胸痛、痰中带血,又伴随发热,痢疾等症状,小人便知道,这是生了大肚子病了。”
“大肚子病,在江南并不罕见。时常便有,病情轻微时,也不难治疗,都有成方,大概分杀虫,吐下、逐瘀、逐水、扶正五类。本地人即便不用大夫,自家也都有传下来的土方。几乎是不死人的,但如果前期没有察觉,或者误诊了,到了病情的晚期,肚子水肿腹胀起来,可就是神仙难救了。”
“这次引起小人注意的,是此病并非偶发个例,而是一个村子,便有四五家。小人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根据小人父亲的手札记载。在前隋炀帝巡幸江都时,带来了工匠十万,这十万工匠之间,就爆发过此病,病死者上万人。”
“小人以为,此病大面积爆发,应与水土不服相关,水源不洁有直接关系。于是小人便想到了明州的两万将士与迁徙过来的三万户突厥百姓。小人走访安置村,并未发现此病爆发。但走到鄮县大营,却听闻了营中将士寻诊的情况,不少将士都腹泻痢疾难忍,人数从数十扩大到数百人……若再这样继续下去,一旦疫情爆发,情况恐难预料。故此来给侯爷报讯,想请侯爷重视此事。”
李牧微微皱眉,道:“你没有去找侯大将军么?他怎么说?”
王通苦笑,道:“侯爷,小人只是一个行脚郎中,怎能见到侯大将军。便是来这里求见侯爷,也是碰碰运气,没有想到能见到侯爷的面……小人只是想着,尽心而已,若不来这一趟,心里难安,既然来过了,无论见不见到侯爷,也算是尽力了。”
“唔……”李牧点点头,道:“你很好,是个好大夫。但是你说的情况,本侯要核实。这样吧,你先在这歇息一日,待本侯派人去问清楚,再做计较。若你说的情况属实,本侯的赏赐也绝不会吝啬。”
“谢侯爷。”王通道了谢,随门房下去,到客房休息去了。
王通的来意,李牧心里明白。实际上,王通并不是一定见不到侯君集,但是见侯君集,与见他相比,差别可就大了。侯君集虽然是兵部尚书,大将军,但是侯君集并无任免官吏之权。但是李牧现在是江南大都督,总督江南,兼管水运事,又有尚方宝剑在手,是有人事任免之权的。如果情况属实,他这一个消息,等于是挽救了上万将士的性命,如此功劳,不能不赏。至少一个七品官是少不了了,从一个行脚郎中,摇身一变成了官身。鱼跃龙门,也就是如此了。
李牧并不介意王通的小心思,有功之人,他从来都不吝封赏。有本事的人,他更是欣赏。
王通说起的病症,他刚一开口,李牧就知道是什么了。从他说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