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维见夏浑不住地颤抖,就是不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立即又换上一副阳光灿烂的笑容,好似方才的凶恶根本就不存在,“夏公子,你是担心酒中有毒吗?”
李承训眉头深聚,他不仅在考虑夏浑的反常,也在琢磨贾维的不同。他觉得贾维的性情越来越古怪,好似得了人格分裂症,可以在两种极端的性格中瞬间转换。他在怀疑这与其修炼太虚功有关,阴极阳至,阳极阴反,定是在其冲击太虚功第三重的时候出了岔子。
此时已有侍女过来给夏浑换过酒杯,并斟满了美酒,夏浑把这杯酒举在唇边,整个手臂都在颤抖,一脸惊惧地望着贾维。
“公子,”美姬俯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人为砧板我为鱼肉……”
那夏浑也是久经商旅之人,闻言咽了口口水,眼中发狠,将酒一饮而尽。
贾维这才感觉满意,向后重重地靠在座背上,目光投向李承训,懒洋洋地道:“驸马爷,一会儿尊夫人就到,本都督倒是有件事情,很是好奇,想请教你,不知可否见告?”
“你说!”李承训明显感觉如今的贾维,已不是从前那个虽然阴狠,但不是风度的贾维了,他变了,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喜怒无常,阴阳怪气。
“我不明白,你好好的驸马不做,却来到这苦寒之地,真的专为来这里杀我?咱们的仇怨就这么大?无法化解吗?”贾维收敛起古怪的表情,一脸凝重地道。
李承训点头说道:“当得知你在这里屠杀暗影门门徒的时候,我便决定要过来阻止你,至于你说的仇怨无法化解,其实也不尽然,现在突厥入侵,便是咱们化解恩怨的时候,咱们当以民族大义为重,共同对敌,保境安民。”
贾维的目光没有半点一动,仍然一丝不苟地看着他,似乎在揣摩,鉴定他说话的真伪。
他看了好一阵子,直到方才去请夏雪儿的那名侍女返回,并站在他的身侧焦急地等了好半天,他这才精神一松,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迟了,可惜太迟了!”
李承训不明白他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也不及多想,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侍女的身上,他见那侍女面色紧张,心中立时涌起一阵激动:难道是白将军他们已经成功了吗?
贾维不动,李承训也不动,两人对视,各怀着心思,这却苦了那名侍女,但那侍女更不敢动。
都督府里的人都知道,在贾维沉思、发怒,或者眼睛没有看到你的时候,你是绝对不能够开口打扰他的,这是都督府私底下不成文的规矩,谁若触犯了这条,虽不会因此没了性命,但绝对会被打上一百军棍,死活由天。
很显然,她并没有带夏雪儿过来,所以,这侍女在贾维身旁等得焦灼难耐,及至后来竟然瑟瑟发起抖来,她一方面担心贾维迁怒自己,另一方面担心贾维尔责怪其不立即通报,贻误时机。
“李夫人呢?”贾维其实早就知道她等在一边,只不过是这会儿才想说话。
那侍女惊吓得连忙转到贾维面前,扑通跪倒,“回大都督,李夫人不见了,铁鞋将军正在追捕!”
贾维“哦”了一声,下颏微抬,眼睛瞄向李承训,同时挥了挥手,示意这婢女下去。
那侍女如逢大赦,连滚带爬地迅速消失在贾维眼前,心里暗暗后怕:大都督但有不顺心的时候,便会大发雷霆,今日是怎么了?
李承训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白将军一旦出了都督府,纵马驰骋在草原上,是没有人能够捉得到他的。
“是驸马爷安排人做的吧,”贾维看着李承训,缓缓说道。
“是的,”李承训也不回避,这无所谓,反正人已经救了出去。
“你以为这样他就能逃走吗?”贾维面上的笑容渐渐展开,“突厥大军将至,幽州城内外处处是官兵,铁鞋的腿上功夫并不弱于四鹰,若是我下个格杀勿论的命令,纵然白将军能走,尊夫人也一定逃不多我的字母剑阵吧!”
李承训心中一凛,心知他说的不错,今时不同往日,纵然白将军骑术精湛,又怎能越过千军万马,再加上耶律风,他们三人有一人落单,都有被斩杀的可能。
“来人,”贾维这一声怒吼,是冲着那些卫兵去的。
“咔咔”铁甲之声响起,伴着沉重的步伐声,门口有一名卫兵大步流星的疾步走到贾维座前,以军礼参拜。
李承训可不敢冒这个风险,连忙出言阻止贾维下令,“贾维,放他们走,你要的是我,我已经来了,让他们去吧!”
“驸马,你要求我吗?”贾维微微起身,一副趾高气昂的神采,藐视着李承训。
“是的,我恳请大都督。”李承训来自现代,可没那么要脸面,他知道生死相较于虚名,并不实惠。
“哈哈哈哈!”贾维仰天长笑,狂傲尽显,笑罢,他低首命令道:“传令下去,立刻停止追击,放他们走!”
“喏!”那兵士领命,快步而出。
李承训颇感讶异,若是以往,即便贾维答应放人,也必会与自己讨价还价,可今日如何这般干脆,虽然心中不解,他还是抱拳道:“多谢!”
贾维摆手道:“谢就不必了,你认为你来到这里,还可以离得开吗?”
李承训双肩一耸,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放我走。”
“人即将死,其言也善,我是真心实意想在你临死前,给你一些尊荣,满足你一些愿望,可惜啊,你们夫妻终是无法团圆,这是你作茧自缚,怪不得我了!”
贾维一副悲天悯人的摸样,说完又是嗟叹一番。
对于他的威胁,李承训已经习以为常,并不以为意,既然夏雪儿走了,他便开始思谋自己的脱身之策,眼光不自觉地扫向门外。
按照约定,铁手鹰和出塞鹰会在暗中护送白将军等人放马草原后回返这里。他这样安排是担心白将军路上受阻,而那时二鹰以皇差的身份出现,或许能化解危机。当然,李承训这里其实才是最需要二鹰的地方。
“怎么,你不明白?”贾维见李承训无动于衷,略带嘲弄地问。
李承训闻言,看向贾维,“你要杀我?你可别忘记皇帝圣旨上说要我活着进京,你敢抗旨?”
贾维又是一阵大笑,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很得意,“陛下圣明,我又岂会抗旨?”说着,他起身慢慢踱步到李承训跟前,弯腰贴近李承训的耳朵。
李承训下意识的向旁一躲,他和贾维的关系可还未亲密到可以咬耳朵的程度,再说贾维在他脸旁哈气吹得他耳根直痒,竟觉得贾维好变态,一阵恶心。
贾维嘿嘿笑着小声道,“我原本想的是,抓住你,再押解你回京的途中杀掉你,这样别人纵是怀疑,也落不到我的头上,但现在无需这么麻烦了,你斩杀我数千官兵的事情,我早已上报朝廷,不日便会有圣旨下来,我想皇帝这次定是饶不了你,否则,这边境数万将士岂不寒心?若引起哗变,该如何应对突厥大军?”
“你这是在威胁皇上?”李承训感觉事态不妙,似乎皇门四鹰已经保不住他了。
“怎么会?我只是陈述了事实,没有丝毫夸大。”贾维说得很认真,随即却话锋一转,阴狠的神态毕露,“但我也担心皇帝念旧情,让你有机可逃,所以我打算在圣旨下来之前,先杀了你,若皇帝斩你,我只是先动手了而已,若皇帝不斩你,也为时已晚,我作为边疆大帅,在突厥大军来临之际,斩杀反贼,提振士气,皇帝也无可奈何!”
李承训突然间瞳孔急剧收缩,他大意了,以为贾维不敢杀他,以为贾维对他示好是想和解,可他忽略了突厥大军来袭,作为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封疆大吏,幽州府大都督来说,杀了他这个屠杀官军的反贼头目提振士气,绝对是无可厚非的。
“贾维,你确定能赢得了突厥人吗?你确定会花费怎样的代价吗?不如咱们化解仇怨,我在大青山,从突厥身后偷袭他,牵制他,你从正面攻击,咱们合力,斩杀了这些突厥人,给朝廷一个大大的喜讯,当然,功劳全是你的。”李承训能想到的救命稻草,也就是如此了。
贾维摇头道:“说实话,你大青山的战力,我是真佩服,所以更不能留你,至于应对突厥铁骑,无论花费多少代价,我并不在乎,只要守住幽州城,便是胜利。”
李承训双眉凝聚,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杀自己,避无可避了,怎么办?若是白将军,耶律风,加上铁手鹰,出塞鹰和自己五人对付贾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也难保其他人能生还。
“驸马爷,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这顿酒就是你的断头宴,多吃点,多喝点。”贾维说话间又转身回到座位,拿起桌上的酒杯,向李承训举杯示意,而后又指向夏浑。
夏浑忙举起手中酒杯,见贾维将其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他也哆哆嗦嗦的喝了进去。
李承训同样举杯饮尽,一来夏浑已饮了几杯并无异样,二来雪儿已然得救,三来他的生死在贾维手里,已经由不得他了,这杯酒喝与不喝没甚区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