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时分,李承训在李恪、宋管家等人的协同保护下回到帝都,却是未回宁远将军府,而是直接进入皇宫大内,来到的太极殿前。
皇帝最先召见的是李恪,其余二人只能在殿外等候。
看着风尘仆仆的三儿子,李世民有些心疼,“没伤到哪里吧?”
李恪行了参见之礼,开口道:“有劳父皇挂怀,恪儿没事儿,但这次若不是承训皇兄舍命相救,儿臣怕是当真要出事儿。”
李世民脸色一沉,“恪儿,他是江湖悍匪李无名,曾经来行刺你父皇的,朕不杀他,是爱惜他的才干,别无他意,不是你的什么皇兄。”
李恪身子抖了一下,心知犯了父皇的大忌讳,连忙跪倒,改口道:“是,儿臣知罪!”他刚刚出生入死,尝到了江湖险恶,正是满心振奋,自然口不择言,把这私底下称呼李承训的尊敬,讲了出来。
李世民就是喜欢李恪的聪敏,他是胸襟博大之人,自然不会刻意追究,转而问道:“说说你怎么会和他碰在一处?”他的目的还是要辨别李承训的忠奸。
李恪面色通红,弱声道:“父皇不是在元正日封儿臣遥领益州大都督吗,儿臣想着往那边走走,看看,下次不敢了!”说完,叩伏于地。
李世民对这个儿子又爱又恨,爱他的智勇双全,却恨他最爱耍小聪明,于是板起脸来,说道:“朕封你遥领,懂吗?不是让你去蜀地处理政务,再说,皇子出京,怎敢不事先提报朝廷,告知父皇?你已犯大唐律法,朕绝不姑息养奸,即日起,罚你在大理寺面壁十日!”
“是,父皇,儿臣遵旨!”李恪不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这处罚可以说是轻的不能再轻了,他心中暗自庆幸。
“起来吧,把事情经过详细说给朕听。”李世民换上一副和蔼,爽声问道。
李恪见父亲和颜悦色,便知风暴已过,起身把自己与李承训相遇后的情况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之后,他看着父皇平静的面容,不敢再妄言一句。
“行,你下去吧,告诉宋文斌进来,然后自己到大理寺领罚!”李世民未做任何表态,便结束了与李恪的谈话,但他心中已多少有了些分寸。
李恪出了太极殿,来到宫门旁,传皇帝口谕,让宋文斌急速觐见,然后给李承训施礼道:“多谢哥哥救命之恩,他日定然登门拜访。”他刚受了皇帝训诫,如今在皇宫内院,可是不敢再口无遮拦,喊李承训皇兄,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这第一次是无心,二次便是有意了。
李承训连忙还礼,“三皇子言重了,是皇子救臣在先,何来言谢,实是三皇子对无名有恩!”他知道皇帝忌讳什么,早已改换回自己的假名。
李恪不敢多做耽搁,辞别李承训向大理寺去了,而李承训明显也感到李世民对自己的信任,还是很有限,难道真的无法完全取得他的信任吗?
见宋管家进到太极殿,李世民便从宝座上下来,迎了过去,把个老宋惊得慌忙加快了脚步,及至近前,屈膝跪倒,“臣宋文斌,叩见陛下!”
“宋爱卿快快请起。”李世民扶起他,拉着他的手,走向皇位,回身吩咐迪喜给老将军赐座。
椅子搬来,宋管家仍是不敢落坐,在皇帝的几番催促下,他才不得不用屁股蹭着凳子边,算是坐了下来,却是身体前倾,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李世民先是问候了他一路的辛苦,又和他讲了昨日厚葬他家人的情形,只把这个江湖老前辈感动得一塌糊涂,最后才问起这一路追踪贼人的细节,特别是与李承训接触的那一段儿。
宋管家一五一十的回报了情况,他是忠厚之人,因此没有丝毫夸大和不实之处,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又给李世民拜倒,哭诉道:“李将军已承认与贼人勾结,感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李世民听后只是说了句“老人家快起来!”便久久不语,便陷入了沉思中。他在回味着宋管家说的当时的情景,若果真如此,那便等于说是李承训舍去了自己生的机会,而把希望留给了老管家。这人到底是大善?还是大恶呢?他是大恶我倒不怕,除去便是,若是大善,却是留得?还是留不得?
宋管家在下面跪了好一阵子,见李世民只是低着头,皱着眉,想着心事,还道是自己给皇帝舔了堵,让皇帝为了难,便又说道:“老臣后来想,看李将军在府内的为人,当不至于厮,可人心隔肚皮,这人在生死危难之际,总不会说谎吧?”
李世民心中有了主张,几欲张口说了出来,却还是缄口未言,只是微微一笑,“老将军先下去休息吧,午间便在宫里用膳,迪喜,安排下去。”他已心中明了,却不想说破,以免让宋管家觉得欠了李承训的人情。
宋管家受宠若惊连忙谢恩,想要再说两句李承训的事儿,最终还是忍住,跟随着迪喜出了太极殿。
李承训眼望宋管家跟随迪喜出来,向前给他鞠了一躬,却是没有说话,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唯有真心表达一下谢意,毕竟人家满门四十三口是被自己连累致死的,这份歉疚,始终萦绕于心,令他感到不安。
宋管家看了他一眼,虽有恨意,但更多的是无奈,及至门口,他向迪喜抱拳道:“迪公公您忙吧,我这就回家料理丧事去。”
迪喜点点头,见他转身离开,便对李承训道:“该你了,跟杂家来!”
李承训应了一声,跟随迪喜进到太极殿,见皇座上的李世民正襟危坐,面沉似水,连忙叩拜,“罪臣参见皇上!”
“李无名,你何罪之有?”李世民不怒自威。
“宋管家全家四十三口,因罪臣尽遭屠戮,其罪一也;令三皇子殿下涉险,险受伤害,其罪二也;令陛下为此忧劳伤身,其罪三也!”李承训头叩于地,朗朗而言。
“哈哈哈!”李世民突然纵声大笑,“人才,起来吧!”
“谢陛下!”李承训挺身而立,目光直视李世民。满朝文武敢直视皇帝的,几乎没有,也就是老魏徵在据理力争的时候,会盯着皇帝看,但其面容却也是战战兢兢,哪有像他这般无所畏惧的?
李世民就是喜欢他这样,在朝堂论公事之时,中规中矩,严守礼度,及至说私事之时,敢于直视自己的眼眸,绝不似那些其他臣子,唯唯诺诺,好似没有脊梁,这也是他非常喜爱、敬重魏徵等人的原因。
“贼人为何捉你,而不杀你?”李世民不急不缓地道,他先见了李恪,又见了宋管家,对于整个劫持事件已然了若指掌,并且心中有了定论,多余的虚话便没必要再问。
李承训心知皇帝心里明白,便规规矩矩地回答道:“贼人以为十二生肖宝图在臣的手里,因而只抓不杀!”
李世民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是这般猜测,“那宝图究竟在何处?”
“当年在暗影门总部,贾维给了臣一张假图,真图当还在贾维手中。”李承训有问必答,不多说一句。
“贼人为何人?”李世民却步步紧逼。
“月前劫持城阳小公主的凶犯,贾维的夫人!”李承训如实答道。
“图在贾维手中,他夫人缘何不知?”李世民不解地问。
“定是贾维欺瞒了他的夫人,栽赃给臣!”李承训中规中矩地道。
李世民目光一闪,“当真?”
“属实!”李承训昂首直面帝王。
通过这么久的交锋对垒,李世民也了解了李承训的性子,知他要么说的是实话,要么是死也不肯说的话,追问也是无用,便转移话题道,“宋管家家人之死,定是贼人调虎离山之计,你怎么看?”
“皇宫大内有奸细。”李承训定定地道。
“为何是皇宫,而不是你将军府?”李世民仍是不急不缓。
“臣有罪!”李承训躬身低首,“上次臣死里逃生,便该进宫禀告陛下关于贼首的一些新情况,却耽乐于将军府享受儿女私情,致使贼人再次入京作乱使帝国蒙羞!”
李世民摆摆手,和颜悦色地道:“这不怪你,是朕不肯见你,想试试你的性子,是朕的错。”
“陛下,臣可以以奏折觐见的,还是臣的错!”李承训谦恭固执地道。
“罢了,咱们不说这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李世民笑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千古一帝也不能免俗,此刻,李世民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成就感,那种威压李承训的爽快感觉。
他自己心里也很奇怪,按说自从登基那一日起,他在所有人面前,包括在自己的父皇,都有一种优越感。而偏偏是这个敢于直视他的李承训,既让他感觉到不安,又令他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每次看着他拜服在自己脚下,便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感觉:他终于肯臣服了,但他会继续臣服下去吗?
李承训调整身形,回答了李世民的疑问。他认为贼人显然是事先查明了宋管家的底细,算计好了一切,用调虎离山计支开了他,而贼人能在短时间内查明他的底细,肯定是在将军府或者宫里有内应。
再说上次小公主被掳事件,他起初怀疑是江湖大盗盗日鼠联合倭人所为,后来自己被掳以后,从倭人谈话中得知盗日鼠与本案无关,那不过是贼首贾夫人的疑云之计。
既然不是盗日鼠所为,那皇宫大内,能毫无声息的盗走小公主,便一定是有内奸暗中操作。
综合以上两点,李承训很肯定确认,大内宫中有内鬼。
李世民轻微的点了点头,“你分析的有些道理,可是没有实证,你有什么办法来证实这些猜测?”
“陛下,臣有一计可以拔出这颗钉子,同时,把小公主被盗之事彻底查个水落石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