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亲亲宝贝的订阅率比例不足所以这里是防盗章哦时限一过就能看 玉壶道:“你这孩子, 怎么也不等等人,你一个人收拾多辛苦。”
班哥正坐在床边摆弄枕头,听见门口传来声音, 连忙放下手中针线。
“玉壶姐姐,你来了。”
玉壶见他在缝枕头,顿时稀奇不已:“班哥, 你还会干这活啊?”
班哥打结断线,将枕头放回原处:“我家里穷,什么活都得学着干。”
玉壶示意屋外同来的几个小宫人也过来瞧新鲜,小郎君拿绣花针不常见,尤其是一个相貌出色的小郎君,大家你一句我一句, 叽叽喳喳说笑起来。
班哥脸上笑盈盈,无论她们说什么都好脾气地陪着,刚缝好的那只枕头被他藏到身后, 枕头里面有小公主的短帕。贴到枕上, 依稀还能闻见那帕上的幽兰香。
玉壶是来送药的,班哥捧了药连连道谢。
玉壶忽然想起什么, 问:“你是不是认识马监司的黄公公?”
班哥道:“有过几面之缘。”
玉壶道:“他被人抄了屋赶出宫, 听说死在宫外无人收尸。”
班哥一怔。
玉壶叹了几句,说了没两句,转头说起宫里其他是非。
班哥安安静静,没再答话。
宫人们没待多久就走了, 玉壶最后一个走,班哥留住她:“姐姐且慢。”
他将一个荷包悄悄递到玉壶手上,那里面是他身上所有的银钱。
玉壶问:“你这是作甚?”
班哥道:“上次多亏姐姐,我才能从永国公手中逃过一劫, 一直没来得及感谢姐姐,这些钱姐姐先拿着,日后待我出息了,再送金山银山给姐姐。”
玉壶推托两句,最终还是收下了,低声嘱咐:“你若真想谢我,以后就莫再提这事。”
班哥道:“我晓得的,绝不会往外乱说话。”
玉壶见他张着乌亮眼睛看自己,似乎还有话想说,便道:“你有事求我?”
班哥道:“我知道姐姐求了公主恩典过几日出宫探望生病的家人,姐姐能否在宫外替我烧点纸钱给黄公公?”
玉壶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多问,点点头答应了。
长安温暖湿润,夏日比其他地方更为炎热,到了秋天,更是丝毫凉爽秋意都没有。
班哥入拾翠殿后,几个月的时间,众人提起班哥,嘴里都是称赞。
傅姆甚至让班哥代替守夜的宦官,睡在寝堂窗棂下。
“那起子懒东西,总是半夜就睡过去,外面有什么动静一概不知。殿下这几日睡不好,你比那些人都机灵,替我盯着屋外。”
原来傅姆怀疑是清露公主使了什么坏法子让宝鸾不能安然入睡,加上那日有宫人在花庭看见“鬼影”一晃而过,傅姆更加笃定清露公主装神弄鬼。
守夜的宦官为何半夜睡过去,没有人比班哥更清楚。但至于花庭为何有“鬼影”,他就不知道了。
其实宫人那天看到的黑影是猫,并不是什么鬼影,只因傅姆关心则乱,所以才认定是“鬼影”作祟,是清露公主想吓宝鸾。
不怪傅姆冤枉清露公主,清露公主在宫里实在是劣迹斑斑,以前还曾捉弄过宝鸾,被圣人训了好几回后才有所收敛。
班哥当夜就抱了枕被睡在寝屋墙下。
守夜的差事不好当,既要时刻警醒,又得吹风挨冻。长安的秋天虽然暖日高照,但入夜以后,风一刮,寒意便来了。
睡在墙下,地砖又凉又硬,为了不发出声响,连翻身都不能,守上一夜,身体都是僵的。
知道班哥要去守夜后,大家纷纷表示同情。
班哥自己却高兴得很。
小公主待他亲厚,可是还不够,她待这满殿上下的宫人宦官,皆同待他一样亲厚。
没有区别的亲厚,那便是疏离。
班哥裹着被子背靠石墙,双膝曲起,怀中搂一布枕,半边脸贴上去,孤独地看着檐外狭长一块黑夜。
夜深人静,拾翠殿众人早已进入梦乡,只剩满庭被夜色掩盖的花陪伴班哥。白日里争奇斗艳的花朵,入夜后便失了颜色,无精打采,似沉沉昏睡的美人。
半开的窗棂,隐隐约约传出小公主的声音。
班哥竖起耳朵,他的五觉比常人灵敏,辩出那些细碎的呢喃声中夹杂着哭声。
小公主似乎在唤:“阿娘——阿娘——”
班哥顿时站起,走到门边想要进去,又不敢动作,来回踱步,手心全是汗。
小公主屋里没留人,说是不想睡觉时都被人看着,很早之前就开始一个人睡的习惯。
他在这里守夜,除了盯紧庭院的动静外,还要随时叫醒宫人伺候小公主。傅姆和几个贴身宫人就在寝屋旁的屋子里,他高声一喊,傅姆和宫人们就能听到。
班哥正要迈出步子喊人,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黑幽幽的眼珠子紧盯屋门。
须臾,他没有喊人,亦没有推开屋门,走回堆着枕被的墙下,将半开的窗棂往上撑起。
风灌进去,朦胧的月色中,小公主的哭泣声更为清晰:“阿娘……是小善……看看小善……”
他困惑不解,听了一会,拾起石子打到屋内柱子上,飙出一道不轻不重的震响。
小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
重重金玉柜帘挡住的角落,他只能看见被风撩起的帷幔影影绰绰,白雾般的帐纱后,迷糊的擤鼻声代替哭声,小公主从梦里挣出来了。
班哥将窗棂放下大半后,对着屋里轻唤:“殿下、殿下,你还好吗?”
小公主轻细的声音传来:“是谁在屋外?”
班哥道:“殿下,是我,是班哥。”
不多时,屋内响起脚步声,窗棂被重新撑高,班哥抬眼一瞧,小公主整张脸映入眼帘。
巴掌大的鹅蛋脸,长睫下泪光闪烁,浓密的乌发垂在腰间,梦魇后余惊未消,眉间蹙起一股迷茫无助的哀伤。
她倚在窗边,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揉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班哥道:“快寅时了。”
小公主揉完眼睛,眼角更红,呆呆望着窗外浓黑的夜,似乎又陷回方才的噩梦中。
班哥目不转睛,他从来没有见过小公主如此脆弱的一面。
小公主温柔爱笑,她的高贵典雅刻在骨子里,像她这样的人,是注定一辈子活在云巅之上的。她的脸上不该有这般悲伤的神情,是谁让她伤感,是她梦里所唤的阿娘吗?
班哥情不自禁地靠过去,意识回笼之际,他的手已经触上小公主的面庞。
指尖相触的瞬间,小公主温热的肌肤灼得他呼吸紊乱。
班哥跪下去:“请殿下治我死罪。”
宝鸾从噩梦的余威中缓过神,呆滞的眼睛渐渐恢复神采,转眸凝视一窗之隔的班哥,并不在意他刚才做的事:“我为何要治你死罪?你只是想替我擦泪而已,起来罢。”
班哥起身后仍低着脑袋,像是犯了天大的错。
宝鸾忽然问:“班哥,你来宫里这么久,可曾思念你的母亲?”
班哥道:“我没有母亲。”
宝鸾惊讶:“人人皆有母亲,你怎会没有母亲?”
班哥皱眉又舒开,同宝鸾四目相对:“我生下来便无父无母,只有郁阿姆一个亲人,阿姆说,我的父母已经死了。”顿了顿,小心翼翼问:“殿下,方才你是不是梦见自己的母亲了?”
宝鸾下意识选择避而不谈。
她的母亲,是这永安宫人人避讳的禁忌。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她的母亲,也没有人肯告诉她关于母亲的事。
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疯子。
宝鸾已经很久都没和人说过自己的母亲,无人敢接她的话。从她懂事起到现在,第一次有人主动在她面前说起她的母亲。她抑制不住地望着班哥,既害怕又期待地希望班哥能再问一句。
班哥这时轻声说:“殿下,我听见你喊‘阿娘’。”
宝鸾哽咽,她提醒道:“你应该知道这宫里的规矩。”
“我自是知道,可比起规矩,殿下更重要。”他眼中满是诚恳与哀伤,像是在看一个同病相怜的人:“我的阿姆说,我很小的时候经常做梦,每次被人欺负,就会在梦里哭着喊娘。”
宝鸾问:“可你不是没有母亲吗?”
班哥苦笑:“没有母亲,所以更想要母亲。”
宝鸾怔怔问:“后来呢?后来你还在梦里看见自己的母亲吗?”
班哥摇摇头:“我跟佛寺的和尚师傅学了几年武,学出样子足以保护自己后,就再也没做过喊着要娘的梦了。”
宝鸾呆呆问:“在你梦里,你的母亲是什么样子?”
班哥道:“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我觉得她应该是个美人,每次梦见她,她都会将我抱在怀里,替我赶走坏人。”
宝鸾低声呢喃:“真好,能做这样的梦,真好啊。”
银月悬挂夜空,报钟的更声从远处的鼓楼隐隐飘来,风中轻摆摇曳的木芙蓉花叶婆娑,清寒的桂花香裹在稀薄霜雾中,偌大的宫殿旷廖寂静,夜鸟哑哑鸣叫,自月下一纵飞过。
班哥探身埋进窗内,他轻柔拭去宝鸾脸上滚落的泪水。
这次没再诚惶诚恐,没再跪地谢罪。
他坚定地擦去她脸上每颗泪珠,直至她不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