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周瑜就已经完全消瘦了下去,萎靡不振。而此时,黄忠已经开始调兵遣将,准备着杀入豫章郡,一时间,整个豫章郡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氛围中。
可惜周瑜仍然是蔫蔫儿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这一日,周瑜吃过早饭,便回到房间中,躺在床榻上休息。
约莫早上巳时,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周瑜被惊醒了过来,道:“谁啊?”
“大都督,我是朱然。”
朱然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
周瑜侧身背对着房门,不耐烦的道:“不是让你不要来打扰我,一切你们安排了就是吗?我要睡觉,别来烦我。”
朱然道:“大都督,主公到了,正在大厅等您。”
周瑜的身子,一下僵住。
孙权来了!
这一消息,简直就像是一声清空炸雷,忽然间就在周瑜的脑海中响起。
周瑜的心中,仍然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孙权。
而现在,孙权竟然主动来了。
周瑜深吸口气,道:“我知道了,随后就来。”他快速的穿上衣服,然后就直接往大厅行去。此时的周瑜,脸上胡茬乱糟糟的,头发也是失去了昔日的光泽,整个人黯淡无光。那一副打扮,浑然如同一个四处流浪的乞丐一般。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失去了昔日的骄傲和璀璨,变得黯淡无光。
那昂扬自信的神态和气质,也是消失不见。
此时的周瑜,就是一个邋遢的人。
周瑜走到了大厅门口,伸手撩了撩额头上掉下来的发丝,却是驻足停顿了片刻,然后才迈步进入了大厅。
正上方,孙权端坐着。
孙权头戴进贤冠,身穿黑色袍服,腰缠玉带,足凳长靴,正襟危坐。他微眯着眼睛,那一双眸子,闪烁着丝丝光芒,仿佛是能够看穿人的内心一般。
孙权的气场,强势无匹,端坐在上方,就像是主宰一切的君主。
在大厅左右两侧,还坐着朱然徐盛潘璋凌统等军中的将领,全都是正襟危坐。
这一阵仗,让周瑜冷不禁的打了个激灵。
周瑜走到了大厅中央,双手合拢,拱手道:“周瑜,拜见主公?”
孙权坐在上方,却是一言不发,任由周瑜弓着身行礼。足足过了好半响,孙权才开口道:“你是谁?本侯认识你吗?”
一句话,周瑜身子一僵,面颊流露出尴尬神色。
周瑜再一次道:“主公……”
孙权直接打断了周瑜的话,再一次问道:“你是谁?本侯认识你吗?”
两次发问,还是明知故问。
大厅中众将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了周瑜的身上。一个个的眼中,都有着期待的神色,希望周瑜能够恢复过来,能够振作起来。
周瑜道:“回禀主公,在下是周瑜。”
孙权神色严肃,甚至有着肃杀神情,道:“哦,你是周瑜,你有什么证据呢?本侯认识的周瑜,是一个胡茬纷乱,发丝乱糟糟的,是衣衫不整,是形如乞丐的人吗?”
周瑜听着这锥心的话,表情更是尴尬。
孙权却丝毫不留情,继续道:“本侯认识的周瑜,肩上抗的是江东的兴衰存亡;你呢?你的肩膀上,连一片鸿毛都扛不住,还能扛得住重愈千钧的江东存亡吗?”
“本侯认识的周瑜,意气风发,自信从容,是翩翩佳君子,是泰山崩于前儿色不变的壮志男儿;你呢?你一副衰样儿,仿佛死了爹娘似的,哪有一点江东美周郎的气质?”
“本侯认识的周瑜,胜不骄败不馁,能笑看风起云涌,闲谈花开花落,一身气度,令人心折。你呢?一副心如鸡眼的样子,你那点心胸,怕是本侯骂你几句,就要跳山跳河自杀了。”
“本侯认识的周瑜,是江东大都督,气势可吞天下,气量囊括宇内,智谋如山如海。你呢?一副落魄样儿,哪有一点大都督的气势?”
孙权语气刁钻无比,更是直接刺入周瑜的心中。
没有安慰,只有敲打。
孙权年少老成,执掌江东多年,早已经是摸清楚了麾下一众臣子的性格,更清楚骄傲如周瑜一般的人,去安慰他,根本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不如敲打刺激。
唯有这样,才能让周瑜逐渐的恢复斗志。
大军兵败!
黄盖被杀!
孙权不心痛吗?心痛!
孙权不难受吗?难受!
孙权不气馁吗?气馁!
然而,孙权是江东之主,肩膀上承载的是整个江东的稳定。如果连他这个江东之主,都已经失去了分寸,自乱了阵脚,那么江东就真的没救了。他是江东之主,他的心胸必须能够容忍任何事情,能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目前的江东,局势危急,除了周瑜外,孙权找不出能够领导军队的人。
唯有周瑜!
所以,孙权亲自来了宜春县。
扑通!
一声撞击,周瑜直接跪在地上,以头叩地,无声哽咽着。
心中的一腔郁结,随着泪水流逝。
孙权盯着周瑜,他心中轻叹,他知道周瑜承担的压力,但在这个关头,他无法给周瑜悲春伤秋的时间。
孙权盯着周瑜,问道:“我江东周公瑾,江东大都督,八尺之躯,上顶天,下立地,脊梁宁折不弯,气势可吞天下,什么时候跪地痛哭过?当年兄长去世,你也不曾流过一滴眼泪。莫非,一个小小的刘修,值得你大哭痛哭。”
一句话,周瑜一下止住了哭声,抬头看向孙权,仍是一言不发。
孙权继续道:“本侯坐镇江东,从来就不惧失败。父亲当年,也是孤身入长沙,在长沙打下了一片基业,后来进入江东,打下了基业。父亲战死,兄长继承基业,但孤儿寡母,难以自守,兄长不得不归附袁术,最终以传国玉玺求得机会,再一次率军进入江东,奠定基业。”
“如今,江东的实力比之当年,不知道胜了多少倍?现在的力量,能承担得起你的失败。你败了,自有本侯为你撑腰,自有本侯为你承担。”
孙权朗声道:“本侯坐镇江东,你要做的,就是打起精神,担负起江东重任,担负起无数死去同袍的重托,再战荆州。”
一番话谆谆嘱托,周瑜心中已经是心悦诚服,叩头道:“卑职谢主公!”
“下去吧,本侯不希望看到不认识的周瑜。”
孙权大袖一拂,周瑜深吸口气,站起身,转身就往外走了。
等周瑜离开了大厅后,厅中的众将,看向孙权的眼神更是钦佩。
朱然拱手道:“主公,还是您有办法。大都督颓废数日,您一抵达了宜春县,直接就将大都督恢复了过来。”
徐盛道:“就知道主公有办法。”
潘璋笑道:“主公一席话,字字珠玑,真的是振聋发聩啊。”
孙权听着一个个赞誉的话语,脸上笑容隐现,摆手道:“大都督心性高傲,他不需要安慰。要劝说他,需要的是讲究技巧。”
众人闻言,都是连连点头。
约莫一刻钟过去,大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器宇轩昂,剑眉朗目,卓然不群的身影踏入了大厅当中。他头戴纶巾,身穿一袭白袍,端的是器宇不凡。
站在大厅中,周瑜拱手道:“卑职周瑜,拜见主公。”
孙权看到了周瑜,剑眉扬起,那一张紧绷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璀璨的笑容。江东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大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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