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远在县城的父子俩,自然不知道,自打他们数月前刚一离开,王家大院就开始热闹了。
最早家里还在造房子,自然谁也没空闹,事实上,她们那时关注房子还来不及呢。后来,房子终于造好了,结果可好,王鹏从偶尔回一次家,提一些意见,顺便结算工钱,直接到后来的不见人影了。
如此,王鹏新建的大宅子里,就只剩下一双不对付的妻妾了跟她们的子女了。
妻妾之间,本就难有和睦的时候,尤其赵氏发现王鹏从不在钱氏屋里过夜,而钱氏发现赵氏照样留不住丈夫,以致丈夫一走就个把月后,彼此间就互相看不顺眼了。而她们最开始的矛盾,其实是从菜地开始的。
原先,王鹏因为带了赵氏母子回来,家里多了两个人,他给了钱氏每月00文家用。
后来,因为钱氏一直是有开垦菜地的,所以干活的时候,自然不会让赵氏看着,她要拉着赵氏一起干,赵氏自然不乐意,当时就闹了一场,双方没有输赢。后来王鹏回来了,双方都拉他评理,而王鹏本身也不赞同赵氏干活。他找了赵氏来,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缅怀故人的,甚至特意将她打扮得更像故人。若是赵氏干了农活后,变成另一个村姑,那赵氏对他哪还有意义?当然赵氏不干活,钱氏也就不该干了,为此,他又特地补了钱氏每月00文家用,算是那分菜地收益的补偿。
可这种因为妾室受益的事,对妻子来说,其实是一种侮辱,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见丈夫补贴过?这一让他妾室干活,他立马就心疼地补贴上了,钱氏心下倒是更不平了。
可再不平,这事也揭过去了,然而紧跟着就是第二件事。
王家如今是钱氏掌家,以王鹏给的养家银子,舍得花销的话,日子也能过得不错的。可钱氏节俭,甚至可以说抠索,全家饭菜就很简单了。大丫她们倒是习惯了,并没说什么,可赵氏却是自打跟了王鹏后,就再没吃过苦了,一时很不适应。
没两天,赵氏就受不了了,打发孙浩出去买好吃的,偷偷给自己母子开小灶。原来,王鹏虽然明面上,交由钱氏掌家,背地里却担心赵氏受委屈,又另外给了她一笔零花钱,所以她手头并不缺钱。如此,导致的结果就是,钱氏她们过得苦哈哈的,倒是赵氏母子却可以私下吃好的。
一段时间下来,钱氏这边的人,都快要气疯了,可让钱氏出钱,她又死活不肯,顶多只是开小灶让二郎的伙食上去了。
这日,大丫提议,让全家都跟着吃,花了的钱,回头找父亲要去。可钱氏并不应承,显然她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毕竟这钱花了,王鹏也只会觉得,她是花了当初交给她的家用钱,根本没有补的理由。大丫见了她的态度,又说实在不行,就找大郎说项,总能要到钱的。钱氏听了动心了,可也踌躇,最后嚅嗫道:“大郎肯吗?”显然没有太多把握。
大丫看着钱氏手上的镯子,轻声道:“他会帮忙的。”
钱氏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镯子,也跟着点点头,“也好。”若是不出钱,就能让一家子吃得更好,她当然不会拒绝。
之后的日子,大厨房的伙食越发简单,倒是私下的小灶越发丰盛,如此倒也算是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日子。当然日常挤兑是少不了的,因为饭桌的伙食更简单,她们也就更有功夫动嘴皮子了。赵氏嘲讽钱氏的容颜衰老,不受夫君待见,而钱氏则讥讽赵氏留不住人,又不曾为王家诞育子嗣,晚景堪忧。
开始这还算是好的,也就是打打嘴仗,可后来,孙浩的学业出了问题,矛盾开始升级。
孙浩已经十一了,如今才开始读书识字,尤其识字还慢,学里的夫子已经明言,孙浩学会识字就算了,科举没有什么希望。可赵氏母子如何甘心呢,毕竟赵氏之所以为妾,有一大半是为了孙浩的将来。若孙浩科举无望,读书顶多也就只能再读两三年,他的将来不定就只能种田了,想到这里,她们就越发焦躁了。
这日,赵氏难得对钱氏说软和话,说是想让二郎帮衬一二,在沐休还有放假的时候,教一教孙浩功课,好让他能学得快一点。可钱氏并没答应,只推说没时间,沐休放假更是要休息的。后来,还是赵氏咬牙进贡了一两银子,钱氏这才松了口,说是让二郎自己决定。这一决定,就又是半个月,赵氏天天说软话,钱氏跟二郎始终没松口。赵氏母子已经恼上了,偏又无计可施。
就在一个催逼,一个拖延的情况下,王鹏又一次出门回来了。
王鹏进门后,在大堂跟家中众人打了个照面,知道家里没什么大事后,就让各自散去了。
当晚,他歇在赵氏处,这时赵氏逮住机会开口道:“夫君,浩儿基础不好,你看是不是能让二郎给他补补课?再说,姐姐都已经收了妾身一两银子了,却没个下文。”一两银子,对赵氏来说,其实不少了,她身上最值钱的是首饰,活钱其实不多的,更不用说,前段时间开小灶,还花了不少。
王鹏一听,就觉得钱氏是个蠢的,眼皮子浅,见钱眼开,一两银子而已,至于的吗?你要真不乐意,别收钱啊。收了钱不办事,这不就理亏了,人家能不记恨吗?想到这,王鹏干脆当场就应下了。
其实王鹏是饱汉不知饿汉的饥,钱氏手头一向多少积蓄,王鹏回家时,又把当初给的十两银子收回去了,更是让她挠心挠肺地难受。王鹏平日在家时,偶尔还会给赵氏零用钱,却一向不给钱氏家用以外的钱,这自然让钱氏更贪财了。而且在钱氏看来,赵氏的钱,本就是丈夫给的,她拿的也不亏心。
这边,赵氏心下暗喜不提,还暗骂自己蠢,早知道就不跟钱氏她们磨叽了,说了那么多好话,结果还一点用都没有。这不,跟王鹏一说,事情就成了嘛,自己果然是王鹏的真爱啊。
第二天一早,王鹏就告知二郎,让他沐休放假时,有空就去辅导孙浩的功课。二郎心下不忿,可看着父亲的脸,到底还是咬牙应了下来。
可二郎虽然应了下来,心里却是一百个不乐意的。二郎是被钱氏宠大的,哪怕对着大郎,都是他占便宜的时候居多,如何肯受这种委屈?虽然他也隐隐知道,大郎比他更受重视,可这不是不在他跟前吗,他不想给自己找难受,没看见的就权当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二郎天天气恨得不行,可惜孙浩不是大郎,钱氏说话对孙浩完全没分量。二郎教得憋屈,自然教得非常敷衍,大有听不懂,你别学啊?孙浩呢,觉得王鹏都同意了,二郎还能翻了天去?当下两人就闹上了,直闹到了王鹏面前。
王鹏很是不悦,一时也不知是对谁不高兴多一些。是怪二郎找事,没把他这父亲的话当话,还是怪孙浩的不识好歹,真敢找二郎麻烦?而在无意将赵氏母子赶出门的前提下,他根本就不好对孙浩说教,到底不是自己儿子,于是,他只好对二郎劝道:“二郎,多点耐心。”
王鹏是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教识字而已,就是不教,孙浩也会在私塾里学会的,教了,家里还能融洽一点,何乐而不为呢?再来,二郎本身就不是什么科考的料,他就是对孙浩教得再精心,也教不出什么读书苗子来,反正也就能读几年书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就是孙浩真是个读书苗子,自己要跟他说没钱让他科考了,他还能翻天不成,前程不都还在他手上捏着吗?所以,二郎怎么就不能大度点,非得学钱氏的小肚鸡肠呢?王鹏对此很是困扰。
可二郎不这么想,只觉得父亲偏心,当下激愤道:“爹,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
王鹏听了,也有几分气短,可还是坚持道:“这,一码归一码,再说孙浩进了我们家,也算是一家人了。”别看上面的理由挺多的,可其实,说一千到一万,这事就是他为了自己日子过得舒心,而让二郎受屈的。
二丫看父亲没松口,二郎又气愤不过,生怕二郎再说什么,把关系给弄僵了。于是,她赶紧接口道:“爹,我们家可从来就没有补课的传统,哪怕大郎当年也没有啊。”大郎显然是个标杆人物,不是个能被人随意超越的存在,想来父亲应该不会再坚持了,二丫偷瞄了下父亲,暗想。
哪怕大郎不在,王鹏还是解释道:“这跟大郎没有可比性,大郎功课好着呢,哪里就需要补课了?”
二丫看他口气松动,再接再厉地,以一脸为她爹着想的架势劝说道:“就怕大郎不这么想,要是他误会爹更疼别人就不好了。”
王鹏突然想到初见面时,赵氏说的,什么顺便为大郎买礼物,当下就扫了赵氏一眼,虽说大郎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但这种惹误会的事,还是可一不可再的,多了可就真伤感情了。王鹏听了二丫的话后,沉吟了一下说道:“嗯,那孙浩就认真读书,不要搞补课那一套了,有事找夫子就好。”
这话一出,赵氏母子脸色都变了,气的,她们从不知二丫也变得这么鬼精了,懂得扯虎皮当大旗了。
赵氏更是委屈叫道:“老爷,姐姐还拿了我一两银子呢。”
王鹏语气淡道:“钱氏,还钱。”对这点,王鹏也很不高兴。
二郎他们这才知道还有这一幕,大家对钱氏都有些生气。而钱氏也憋屈,“他爹,二郎都已经教了一段时间了,总不能白教吧。”
二郎听了更是气愤地叫道:“娘,还钱。”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被他娘坑的。
钱氏看一家子都打定主意要还钱,恨得咬牙,最后还是把一两银子给摔到桌上,之后更是气冲冲地出了大堂。
之后,王鹏在西院留宿时,赵氏天天对着他絮叨,想让他改主意,可王鹏就是不松口补课的事。惹急了,他更是宁可留宿书房,没奈何,赵氏最后只拿到了一个,会继续供孙浩读书三年的承诺。
事情虽然落幕了,可是东西两院的人,都不满意。赵氏觉得东院的人,不过举手之劳,却死活不肯相帮,为人小心眼,爱记仇,因此对东院的人越发记恨;而二郎他们,却觉得不过是个继子,到底哪来的脸,让人家亲生子教他功课的?越发地觉得西院的人是搅事精,不识好歹。
赵氏看补课的事没戏之后,又把脑筋动到私塾上去了。她觉得,在村里读三四年,绝对是读不出头的,可镇里却不一样,总有几分希望。于是,新一轮的斗争开始了,赵氏要求孙浩去镇上读书,可钱氏如何愿意,这钱西院多花一分,家里的就会少一分。一个继子,能让他读书,就该感恩戴德了,居然还敢挑?过分!
王鹏倒是不介意多花点钱买清静,只要花费是可控的,他都不会太在意,可钱氏却说他亲疏不分,直把他吵得头疼。后来没待几天,干脆又去县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