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南申远突然岔开话题，“几个月了？”
宋涵轩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快六个月了。”
南申远似是在沉思，但还是用他特有那种闲散语气做了叮嘱：“‘染舆’最近动作不断，可能到孩子出生，宋小姐都只能自己担着。不过也不必为媒体的那些胡说八道忧了心，我的立场坚定如斯，沈少也是一样。有事，您尽可以联系我。”
他说完回头，招呼站在不远处的男人：“Hantery，‘莎都’项目的代理人。”男人走过来之后，南申远对涵轩介绍：“李玄，来‘染娱’半年不到啃掉了十几个之前啃不掉的案子，也是个工作起来不是人的人，宋小姐要是吵不过他，直接打他办公室桌面上摆的投诉电话。”
说完，南申远兀自抿唇笑了一下，然后快速唤作一副歉意的表情：“宋小姐，南某还有事，回聊。”
李玄立刻接口：“南先生慢走。”说完，转过身对宋涵轩做请的姿势：“这边请，Hantery。”
应该是提前已经打过招呼，整个27层都很安静，这氛围真的成了一场私下的约谈。
不过，李玄并没有因为南申远的几句打趣的话就放松了对项目严谨的态度。
一开始，从李玄的话语中，宋涵轩可以明显感觉出他对这个项目的排斥，说白了就是不想签，他咬紧牙关，把条约内容整的苛刻到难为人。
宋涵轩和他玩着文字游戏，两个人不依不饶的，都不愿松口。一开始，每个人开口都有三四秒的思索时间，说到最后当真如南申远所言，是在“吵架”。
只差脸红脖子粗地互相掐起来，一人一句，一人就要辩个十句。宋涵轩说到最后，只觉得耳朵都在“嗡嗡”的鸣叫。这种激烈的氛围，就好像在芝加哥求学时的辩论赛。
可能是她分神了，一句美式英语就不受控地自嘴边溜出，没想到对面坐着的李玄竟没发现，而是同她一起用起了美式英语。
宋涵轩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李玄这才有所悟，细长的眼睛眯起，爽朗的笑声从微哑的嗓音中迸发出来。
停下来之后，耳鸣就肆无忌惮的袭击着宋涵轩的大脑，她的眉头轻微的蹙起。
李玄突然起身，几分钟之后端着一个杯子坐下，把杯子推给她：“这是企划部的姑娘忘在这里的玫瑰花，听出女人多喝花茶，对身体有益。”
宋涵轩谢过他，再开口时却是这么一句：“该项目，必须由‘莎都’控股占有51%及以上股份额度，有14%面向市场融资，‘染娱’作为最大的出资方，存在30%的风险，余下的百分之五，由我个人出资，让出1%给‘染娱’，即乙方享有31%的股份。这样可好。”
李玄怔了一下，有些玩味的开口：“我们作为项目的最初孕育者，按规定，是无权购买的。”
宋涵轩调皮一笑：“这案子可不是我做策划的，我只是暂时来谈。还不行，我可以退出‘莎都’，作为社会融资方参与进来。”
李玄盯着她，轻叹一口气：“Hantery，我本以为这场会面已胜利在握。”
宋涵轩捧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好茶。”想了想，又说：“你还很年轻。”
“你也很年轻。”李玄叹道。
“我在美国时，便已听闻过您的名字。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辩。
“合约内容就按您说得制定，我约您下个月的20号一同重拟合约，如何？之前的条款都不作数。”
宋涵轩从包里拿出一式两份的合约，抬手从中间撕开。
“和李副总谈合约，值得信任。”
李玄摆手：“叫我李玄便好，希望私下里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您的美式英语讲的非常好，让我很惭愧。”
两个人又聊了些庞杂琐碎，但都没再扯到工作上来。
再回神，发觉早已过了中午的休息时间，李玄立刻起身：“不瞒您，还有高层会议要开，不能再聊下去了。”
宋涵轩拎起包，把大衣搭在手臂上，也起身：“那就不再打扰，期待下一周伊始的合作。”
两个人向门外走去，李玄很有礼节地拉开门请她出去，心细地叮嘱：“外面气温低，Hantery最好整理好着装再出去。”
宋涵轩顿时对这个男人欣赏起来，谈工作不近人情，在生活里却又细心周到。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谢谢提醒。”
李玄随她走至电梯口，帮她按了按钮。
*****
没想到会在电梯里遇到陆瑶。在十四层，电梯停了一下，本来以为会是公司的哪位高层，结果进来的却是个抱着硕大箱子，挡着脸的姑娘。
宋涵轩看着她的大辫子，脱口而出：“陆瑶！”
陆瑶艰难的扭了扭身子，把头转到她的方向，也惊喜道：“Hantery。”
知道她要问什么，宋涵轩直接开口：“我来和李玄谈一个合资项目。”
陆瑶听后，咂了咂舌：“那个男人很难搞的。”
宋涵轩不由咧嘴笑：“谈成功了，下周来拟合约，之后就会尽快签字。”
“那真的好事。”陆瑶高兴。
宋涵轩取过她手里的几个手袋，还有箱子最上面的庞大卡通玩偶：“你怎么会现在来搬东西。”
“我不是辞职了吗？”陆瑶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公司最近要重新组阁，我这个喽啰要走当然得尽快的卷铺盖走人，省得碍人眼。”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
宋涵轩和陆瑶一先一后走出来，宋涵轩对陆瑶说：“来我这里吧。”
陆瑶专心走路并没有听清，不由反问：“什么？”
宋涵轩跟上她，却见她把箱子放在地上，在前台前停下来，问前台小姐要了登记薄，在上面最后一次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公司的规矩。”陆瑶放下笔，很是无奈地耸耸肩。
“挺好的。”
既然走了，那就该走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两个人正要离开，听到不远处有私语的声音，隐约可以听出“陆瑶”的名字。宋涵轩抬头寻找声音源头，是在不远处休息区的一桌年轻女孩。看到宋涵轩在往这个方向看，其中一位画有浓妆的女子就起身朝她们走过来。
女子身材高挑，长相姣好，手里捧着一杯星巴克，看起来倒也是悦目的画面。宋涵轩隐隐觉得似在那里见过，那应该是“染娱”签约的模特了，宋涵轩猜测时听到陆瑶小声告诉她：“这个是‘染娱’最近大热的女超模。”
对方显然已经听到了陆瑶的简短介绍，下巴微抬，有些傲慢地看过来。
“女超模，”宋涵轩语气里似有质疑，“也不过尔尔。”
对方显然没料到会被这样玩味的提起。
宋涵轩拎着手袋就打算离开，她并不想和是非多的女艺人纠缠在一起。
对方显然不想放过她那几句揶揄的话，迎着她走过来，故意撞到宋涵轩的肩头，手臂一倾，咖啡洒在了涵轩的大衣上。
黑褐色的液体被棉质极好的衣料吸收，在墨绿中染出一片黑色的不规则图像。
对方故作惊讶：“真是不好意思，没有拿稳。”
“下次请拿稳。”宋涵轩冷冷道，并没有理会女子，转身把东西放在前台，脱掉了外套。
对方跟着她走过来：“衣服不打紧吧，我觉得这种料子肯定是洗不干净了，你说多少钱，我赔给你一件。或者，我随便定一件新的寄给你。”
陆瑶眼尖，看到了衣服下摆上一个不起眼的名牌刺绣，顿时心里一惊，想了想平日里宋涵轩那些根本看不出牌子的上等衣料的衣服，原来都是大师的定做。
“也好，免得我麻烦。”宋涵轩从手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前台的吧台上，伸手把品牌和地址写在名片的背面。
女子显然没有料到宋涵轩会是这样平静的反应，顿时有些气急：“你从哪里来的野女人，就这样的素养！果然和陆瑶一样，只是个骚货。”看到宋涵轩挺起来的肚子，犹自得意道，“也不知道揣的哪路野种。”
宋涵轩的眉头很深的蹙起：“身为女艺人，首要学习的就是怎样不祸从口出。”
“还轮不到你来管教我！”女人甚是傲慢。
陆瑶上前，脱下外衣披在宋涵轩身上，拉着她的手臂：“Hantery，不用和这样的人置气。”
“你有什么资格做成这幅清高的样子，陆瑶。你问问公司谁不知道，你是凭着关系进入‘染娱’，又是怎么不要脸去勾引沈少。”女子嘲讽。
“恶心。”宋涵轩淡淡吐出两字，不想再说下去，“陆瑶，走吧。”
转过身，宋涵轩就看到左侧走过的一群人，其中的正是多日不见的男人，沈黎燃。但是他没有回头来注意这一角骚乱，一股强烈的失望袭击了宋涵轩的心。
跟在后面的南申远意味深长地看了这里一眼，也没有来关怀一句话。
透过观光式电梯的透明玻璃，宋涵轩看到伴在沈黎燃身边的明黄色衣裙的女人身影，一股无力感打身体内无言溢出。她拉紧衣服，径自离开，并没有听到身后刚从电梯内走出的南申远的一声不重不轻的呼唤——Hantery。（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