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早就预见了自己的遭遇。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被一群不能用人类思维去理解的女人们来回□□,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被翻弄的像是一团鸡窝。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伊尔特林撇了撇嘴,明明聚会的主角不是他,但跟这些人讲道理显然是说不通的。
尤其是当主谋就是那个围着围裙的薇薇安的时候,这位女士可不管你的意向。
他就只能接受。
库克家公认的不善交际的儿子乖乖的待在一群可爱的女士们中间,看着小姑娘趴在埃伦的怀里扭来扭去,傻爸爸的笑容灿烂的像是阳光照在了一朵花的骨朵上,花就开了。
除了露西安和伊尔以外,屋里还有一个孩子,和伊尔差不多大的样子,有些拘谨着,又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正睁着黑色的大眼睛观察着屋里的人。
伊尔特林没有见过他,拜法师糟糕的人际关系所赐,家里从来没来过一个和他认识的小孩。
不得不说,真是强大的震慑力。
伊尔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他,这个孩子像是对一切都新鲜得很,连薇薇安从冰箱里拿出冰激凌都要看上好半天。但是又像是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有些恐惧心理,他一直没有笑,显得有点阴翳,并且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和别人的距离,对那些热情过头的女士们也尽量的躲避着,好像不愿意和她们有什么交集一样。
在镇子里开着一家蛋糕店的斯诺德女士,时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看看那孩子,时不时往伊尔这里看看。
大法师不记得她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事实上,尽管他们看上去是有一些相像,可这位有着一头美丽黑发的女士却至今还没有结婚。
她已经年近30岁,没有男朋友,也不是同性恋,可能只是想要保持单身。
有意思。
大法师微垂着眼帘,他明白,带着这个孩子来的女士很快就会帮他们介绍。也许,她现在正在在担忧两个看起来都那么孤僻的孩子能不能交上朋友。
“欧里斯,过来这里。”
斯诺德女士对着黑发男孩招了招手,等到男孩不情不愿的磨蹭到她身边的时候,女士拉起了他的手,走到伊尔的面前,对着灰发的男孩说:“嗨,伊尔,这是我的侄子欧里斯,他比你大一岁,今年已经十一岁了。”
伊尔特林对着男孩有礼貌的笑了笑,女士又回过头对欧里斯温和的说道:“这是伊尔,全称是伊尔特林,这名字太长了,所以我们都喜欢叫他小伊尔。他总是这么安静,不过人是很好的。”
男孩看了看伊尔特林,没有说话。
“这是谁家的孩子?帅气的小伙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苏珊,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埃伦爸爸凑了过来,小姑娘早就跳下膝盖去追猫了,餐点不用他准备,所以他现在很有空闲,到处和人攀谈着。
斯诺德女士回答说:“他是我哥哥的儿子,他考上了伦敦的米尔·希尔中学,可是我哥哥一家在威尔士,他的工作也在那里,所以这孩子就只能寄宿先我这里。”
“才这样大就要离开父母了,有勇气,真是个小男子汉!”
埃伦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他的鼓励丝毫没有起到效果,男孩听到他这样说,脸色更差了。
“额···”
库克家的男主人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他的儿子很善解人意的把话接了过去。
“听说威尔士很漂亮,天气也比伦敦好得多,”伊尔特林突然开口对着男孩说,“我喜欢下雨,但是不喜欢总是雾蒙蒙的天气。”
他的良好表现令埃伦很惊讶,要知道他这个总是沉默的儿子一向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
“是的,那里要比伦敦好的多,”也许是勾起了男孩的回忆,他抬起了头,乌黑的眼睛看着法师,“你没有去过威尔士?”
“我恐怕是的,我们旅行过很多国家,但是很显然,我的父母并不热衷于带着儿子参观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国家。”
“哦,我的宝贝,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你难道打算否认?在英国,我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只是牛津郡的爷爷家。”
“好吧,该死的,你应该原谅自己父母小小的疏忽,暑假怎么样?我们去环游英国!”
伊尔特林很意外的和埃伦发生了点争执,尽管他对于去哪里旅行这个问题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作为一个孩子,他必须显得正常一点。
这样的正常,也吸引了黑发男孩的注意力。
“也许夏天的时候,你可以带我们游览一下威尔士,”法师的心里有了些猜测,他用言语进一步的探求着,“如果埃伦的保证可以变成的现实的话,我们就可以去威尔士玩了。”
“不行!”
“为什么?你不欢迎我们么?”
他的话让男孩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他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眼眶里的眼泪甚至有些摇摇欲坠,沉默了一会才磕磕巴巴的解释道:“···不行··我父母太忙了,我得留在伦敦上学,··嗯····对··对不起····”
他的态度吓倒了埃伦和周围的客人,斯诺德女士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男孩的话让她想起了什么忧伤的事情。
埃伦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叹了口气,拍拍他:“想家这种事情,每个人都会有,不用装得太坚强···”
伊尔这时候站了起来,直视着男孩。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对这个被从巫师家族里赶出来的孩子,或者说是对这种古老而且毫无人性的制度,还是充满了好奇。
“你的父母对你不好么?你在害怕他们?”
他的问题坦白而尖锐,冷漠的童声现在却好像是一把尖刀。
——同时刺进了两个人的胸口。
“伊尔!你在胡说什么!”埃伦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头疼的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他的孩子从小就心思细腻,这很好,但是太过敏锐的观察力有时候也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快跟这孩子道歉!”
有什么人扯了扯伊尔特林的裤子,他低下头看见正咬着手指的小姑娘一脸不解的望着他。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在看向他们。
这本来应该是个欢快的聚会,大法师突然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他破坏了露西安的生日。
发现这个结果的伊尔特林有些懊恼起来,正要做一个补救式的道歉,心脏却重重的跳了一下。一瞬间黑发的男孩撞在了他的身上,这突然的结果让伊尔特林来不及反应,他的身体一向缺乏锻炼,尽管欧里斯也并不强壮,但集中了全身力气的攻击还是将他撞了起来。
“伊尔!”
“你在干什么!!欧里!!”
“天啊··我的上帝!”
薇薇安猛的回头,埃伦已经冲了上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阴翳的男孩会爆发出这样强烈愤怒,伊尔特林身后是带着棱角的木质沙发,在这样突发的情况下,没有人能救的了他。
大法师的头脑在这个时刻清晰无比,危机激发了他灵魂深处的记忆,动荡时代锻炼出的战斗本能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上,瞬间激发的护盾术环绕在他的周围,刺眼的银光闪过,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他已经站在了厨房的桌板上。
在这个时候隐藏魔法显然是不现实的,想过很多种摊牌方法的伊尔特林却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场景下暴露。
但是他很快就愣住了。
客厅里发生了爆炸!
为什么会发生爆炸?!
伊尔特林确认这和自己无关,即使是他最愤怒的时候,也不可能放任自身的魔力无限制的发泄。
混乱的元素几乎在客厅中形成了一个漩涡,桌椅分崩离析,沙发上的垫子几乎被巨大的冲击力撕成了破布,客人瘫倒在地,到处都是尖叫,恐惧占领了这个刚刚还充满温馨的地方。黑发的男孩早已昏了过去。
埃伦抱着露西安,把她护在怀里,血从父亲的头上淌下来,染红了女孩的白色纱裙。
现在,没有人关注伊尔特林,没人关注他在那里,在做什么,薇薇安已经发疯似的冲了过去,哭泣着,拼命想要把他的丈夫从地上拉起来。
这是怎么了?
大法师茫然的环视着这幅悲惨的场面,这大大的超乎了他的预料,在漫长的岁月里,他已经很多年没用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亲人的血,猩红而温热,女人的哭泣,破碎的家,大法师几乎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倒在血泊里的瞬间,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在阔别了几个世纪之后,再次降临在他的身上。血液一下子冲入大脑,嗡嗡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这什么用都没有!
他忍不住的深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是一个法师,一个进阶后的大法师,这在托瑞尔宇宙里是极其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是在他已知的所有魔法里,都不存在治愈这种神术才能使用的领域。
也许巫师们的魔法会有效果,大法师现在却恨不得把自己吃了,他研究过巫师的治疗魔法,知道这些魔法的原理,却没有对它们进行深入的学习。
该死的!
他从桌台上跳下去,飞快的跑到家人的身边,匍匐在地上的斯诺德女士突然抓住了他的腿,她一边哭泣着,一边笑的令人毛虎悚然:“魔力暴动···是魔力暴动····你是个巫师,那个姑娘也是!····真幸运啊····怎么会这样的幸运!?”
“放开我。”
大法师冷漠的看着她,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在试图移动未果之后,他狠狠的踹向了这个哭泣中的女人,将她踹倒在一边。
他从来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作为挥一挥手就能炸平一个城市的高阶施法者,这些与他无关的生命从来就没有被重视过。
更何况,在法师的思想中,是她引发的这个家庭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