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烛到她身边,是为带她去见芳姑。
可是前世银烛没有带她去见芳姑,又为何到她身边?
前世她那么信任银烛,银烛不可能来了却没机会开口。
也不可能是来了才发现她没能力报仇,毕竟一个孤女没有能力对抗齐国公,这是很容易得出的结论。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爹爹——”池棠拉着他想问,突然想起屋内还有别人,不便提前世相关,想了想,临时换了话,“我记得当年替阿娘看病的是一名御医?”
池长庭眸光一冷,道:“是齐国公请来的御医。”
池棠忙问:“那名御医现在在哪儿?”
……
“当年替唐氏诊治的王御医告老还乡了!”
李俨眉间蹙起:“什么时候?”
“好像是去年吧?”商陆不太确定,“但是他确实没有老到需要告老还乡。”
“你觉得王御医医术如何?”李俨问道。
“一般般吧!”商陆神色有些自得。
忽又瞥了李俨一眼,问道:“怎么?小棠又怀疑她娘的死了?”呃,怎么感觉在骂人?
“又?”
“哦!上回大概五月初的时候,向我打听过可以致人衰弱的慢性毒——”摇头一叹,“都这么多年了,池长庭怎么还没走出来?现在带得女儿也疑神疑鬼的,真是作孽!”
“唐氏的脉案在哪里?”
“早让池长庭拿走了!”商陆道,“当年唐氏病故,池长庭发了疯似的,总怀疑有人害他夫人,吓得王御医双手奉上脉案保命!”
李俨沉吟片刻,问道:“你怎么看?”
商陆一愣,惊讶道:“不是吧?殿下也怀疑唐氏之死有问题?”忽然神色一动,“殿下大半夜急召我入宫,莫非已经有证据了?”
“可能有个人证。”李俨道。
“可能……”商陆噎了一下,没趣地说,“唐氏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人不肯接受事实?”
“你到的时候她已经咽气了,所以你什么都没看出来?”太子殿下淡淡道。
商陆顿时觉得受到了蔑视,忙道:“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死因还是能看个大概的,她就是气衰而死,底子太薄了,没办法,这种人就是没福气。”
“有没有中毒迹象?”李俨直截了当问道。
“真没有!”商陆无奈道,“虽说人死没脉搏,作为大夫诊不出体内积毒,但中毒总有些迹象,我是一点都没看到!”
“诊不出来?”
商陆噎得不想说话了,怎么就是抓这种小字眼呢?
“殿下不知道吧?池长庭当时都找仵作看过了!”商陆有些恼羞成怒,“总不能从御医到仵作都让人买通了吧?谁这么无聊废那么大力气对付唐氏一个孤女?”
李俨沉眸不语。
谁会废那么大力气?可是,如果不费吹灰之力呢?
“不过……”商陆突然面露迟疑。
李俨抬眸看他,无声催促。
“其实有时候未必需要用毒——”商陆谨慎地说,“就凭唐氏的身子,稍微换个一两味药……”
李俨眸光一紧。
商陆犹豫道:“殿下要是还能找到唐氏当年用的药方,我倒是可以把药方漏洞写出来,只不过,以唐氏的身子,漏洞真的太多了,就算写出来也不好筛查。”
李俨点点头:“退下吧!”
商陆施礼告退。
李俨左手抬起,做了个手势,沉吟缓道:“西郊杨善村尾有个今日新亡的女子,细查她的行踪来历。”
“是!”暗中有人应道。
“事涉池乡君者,勿令外传。”
“是!”
李俨抬起的左手手指收拢,却还没放下。
沉吟许久,又道:“查一下,是谁带池乡君去的杨善村。”
……
池宅,柳院,丑时将尽。
池长庭对着银烛重复问第三遍的时候,池棠终于困极睡了过去。
审讯不能随意中断。
池长庭一面放低了声音继续咄咄逼问,一面朝朱弦使了个眼色。
朱弦打着哈欠上前,刚抱起池棠,她便惊醒过来:“好了吗?问完了?”
池长庭看了她一眼,暗忖也问得差不多了,便令人将银烛带下去。
“今日之事,也不瞒师弟师妹……”池长庭面色淡淡地将情况简单说了说,屋内无不面色震惊。
朱弦更是一个激灵,打到一半的哈欠都没了。
她看看池长庭,又看看池棠,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棠棠是亲生的。
“——天明前我要出城,半月后才回,阿棠这里,还要请诸位多多费心!”池长庭继续道。
展遇等人自然不在话下,窦淮、魏少游也纷纷应下。
池长庭又具体做了些安排,令窦淮、魏少游及展遇等三人每夜轮流巡守。
“府内虽有东宫暗卫,也有防不住的时候,不能掉以轻心——”说着,池长庭将目光扫向屋里心虚的两位姑娘,“朱师妹!”
“在!在!”朱弦瞬间挺直了身板,“师兄说得对,东宫暗卫靠不住!”
池长庭扯了扯嘴角,道:“内院就拜托朱师妹了,夜里尤其警醒些。”
朱弦正色道:“师兄放心,从现在开始,一只公蚂蚁都别想爬进柳院!”
池长庭又嘱咐了几句,便道:“你们都去歇着吧,我再同阿棠说两句。”
待诸人离去,他回过头,发现池棠又趴在茶桌上睡着了。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这一夜,实在是难为她了。
池长庭走到她身旁,坐下,抬手拂去她脸上的发丝。
只这么一个轻轻的动作,竟然也惊醒了她。
她抬起头,目光茫茫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渐渐聚起精神,揉了揉眼睛,问道:“我又睡着了吗?”语气中有些愧疚。
池长庭手梳了梳她的长发,轻声道:“芳姑那边还需查证,银烛也有疑点,你先别急——”
“什么疑点?”池棠忙问,心里十分懊恼。
一定是她睡过去听漏了。
池长庭眸光一沉:“她答得太好了。”
池棠迷惑不解。
池长庭冷冷一笑,道:“夜半子时,审讯一个多时辰,连朱弦都困得东倒西歪,银烛却每一个问题都能答上来——”
“反复三遍,无一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