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卷2:183,噩梦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回到家后,阿爸没有直接进屋,而是站在大门口喊公阿公阿婆起来,帮忙准备艾草烟去晦。

阿爸把所有的行李放在地上,然后松松手骨,扭动脖子人,然后帮陈白羽把后背的书包放下。

“装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阿爸看陈白羽的书包不大,以为不重。没想到,竟然这么重。

“怎么不说?背这么重的东西走这么远的路,也不怕被压得长不高了。”阿爸瞪了陈白羽一眼。

“以后不能这样了。”

陈白羽立刻讨好,“好。我以后把重的东西统统给阿爸。”

“记住,你还小。不能背,不能提一些特别重的东西。”

陈白羽笑眯眯的保证。

阿爸抬手就在陈白羽的额头上点了点,“记住了。”就怕陈白羽阳奉阴违。答应得快,忘记得也快。

陈白羽和阿爸站在门口,看着阿公拿着手电筒出来。

家门口的镂空大铁门并没有锁,只是关上。在农场,很少会有人家锁门的,一般都是关上。

因为晚上会有人起夜上厕所,锁着不太方便。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走夜路?”阿公有些不赞同,“带着陈小五走夜路,等着你妈训你吧。”阿公牛眼一瞪,“都一把年纪了,做事也不多想想。”

不能怪阿公太小心。

村里才有小孩出事,一个孩子去山里放牛,然后捡柴火,回来得晚了些。在回来的路上,又哭又喊,好像有人拉住他,想要把他抱走不让他回家一样。

那头老牛则站在孩子旁边,紧紧的护着他。

村里的几个大男人紧紧的抱住孩子,然后孩子就晕倒了过去。还是家人请人来做了法事,还找人帮运才醒过来。

虽然说这些很迷信,不应该相信。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解析的。能做的就只有小心。

阿爸也知道自己鲁莽了,赶紧认错。

阿公立刻准备艾草给陈白羽和阿爸熏一遍,就连他们带回来的行李也不放过。浓浓的艾草烟把陈白羽的眼泪都要熏了出来。

阿婆则用艾草煮水给他们洗澡洗头。

陈白羽洗澡出来后,就听到阿公阿婆正在教训阿爸。

“怎么就走夜路了?还遇到那样的事,真是晦气。”阿婆很不满,“你平时自己走夜路就算了。小五还小,最见不得污秽。”

说着,阿婆又给陈白羽准备了一个艾草包。

把平时晒的艾绒装在一个临时缝制的小包里,直接挂在陈白羽的脖子上,“带七天。”

“哦。”

陈白羽拿着一条毛巾在擦头发,然后听阿婆和阿爸说遇到的那场丧事。

“是坡嘴村的。”阿婆撇撇嘴,“他们那村的人就没有一个好的。”以前,小姑子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就曾经有人介绍坡嘴村的后生,但被阿祖一口拒绝了。

阿祖说,家人不仅要看男人,看家庭,还要看村风。一个村的人都不好,还能指望男人能有多好?

即使男人好,在村里住着也呕心。

那个村的妇女不是冷漠无情的喜好八卦,就是天天像个斗鸡眼一样的争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看着就累。

所以,即使介绍的人家生活水平不错,阿祖也不同意让小姑嫁过去。因为阿祖的拒绝,对方还说了不少破坏小姑名声的话。

阿婆就更不高兴了。

坡嘴村离农场有些远,是属于宝鸡镇的一个小村,附近还有坡头村、坡尾村,这三个村子的风评都不太好。

很多附近的本地女孩即使嫁不出去,也不太愿意嫁到这三个村里去。除非是一些目光短浅或者是想要高聘礼的家长,否则,很少会有本地姑娘嫁过去。

如果说大唐农场是婆媳最和谐的一个村,那这三个村就是婆媳纠纷最多的村。而且,村里人的关系冷漠,事不关己。

大唐农场是一人有事全村帮忙,一家出事惊动全村。但这三个村不是这样的。

就是邻里之间见面也不打招呼,很多时候都是像斗鸡眼一样的大眼瞪小眼。

有时候还恶言相向。

反正就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高兴。

“晦气的东西,怎么就遇到了?”阿婆越想越不高兴,觉得明天要去村里的各家化一把小米回来煮粥,去晦,帮运。

“怎么回事?”阿爸也发现了阿婆的语气很不好,“死得不光彩?”

陈白羽一边擦头发,一边竖着耳朵听猛料。

不是她爱八卦,而是大唐农场的八卦真的太少,平时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点都不能丰富她平时的生活。

阿婆撇撇嘴,一脸的嫌弃。

原来,那家人的儿子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又找了一个女人,要闹离婚。在家里生儿育女照顾家庭,还要被婆婆磋磨的原配老婆当然不愿意了。

一个要离,一个不同意,就吵闹了起来。

那个男人也是绝情,直白的说,如果不离开,他就一辈子不回来,带着小情人在外面过。

然后家里的孩子,老人前部留给原配妻子。

可笑的是,她家婆婆竟然唯恐家不散,逼着儿媳妇离婚。甚至还动手把儿媳妇赶出家门。

为了逼迫儿媳妇同意离婚,还打孙子孙女,说什么她更想要城市女生的孙子孙女。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而他们村的人看着婆媳争斗,孩子被打,却没有人愿意出手帮忙,都在看着笑话着,甚至还起哄一两句。

“一样米养百样人。呸。什么人都有。”

陈白羽被阿婆吊起来胃口,死的是谁?

儿媳妇还是婆婆?

死的是儿媳妇,直接在家门口上吊,一起被吊着的还有一只被抹了脖子的鸡。

穿着白裙子的女人,一只吊着脖子正在滴血的鸡。然后他们家的狗也被杀了,狗血绕着墙壁撒了一圈,然后死狗直接被扔到灶君去。

婆婆早上起来的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直接吓晕了过去。虽然,这家人不想做法事,想要草草的把人给埋了,免得晦气。

但儿媳妇的娘家人直接告到了派出所,说婆婆谋杀儿媳妇。

这件事在附近村闹得很大。

虽然婆婆和儿媳妇是天敌,平时吵吵闹闹是正常的,只要不闹出人命,很多人都是看笑话听,当戏来看。

但闹出了人命又不一样了。

这件事不比当初丽花杀婆婆的影响小。

也终于有一件大事把丽花杀婆婆事件给压了下去。

这个儿媳妇的娘家强势,说要抓婆婆去坐牢,要她偿命。

但在儿媳妇去世的第三天,婆婆直接疯了,不停的喊‘不要找我。’人家都说这个儿媳妇平时被婆婆欺压狠了,做鬼也不放过。

本来想要小办的丧事,直接大办了。

还不能在家里办,所以就在新坟办了。

“已经做了三天法事了。听说要做足七天呢。”大家都说吊死鬼戾气重,会回来报仇。

做了亏心事的人也心虚,也怕,所以就足够了表面功夫。

阿爸‘呸’一声,可真够晦气的。

“可怜了家里的孩子。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呢?”阿婆叹口气,“当妈的也不为孩子想想。说死就死。”

死有什么用?

不是便宜了别人么?

阿婆摇摇头,现在的小年轻还是经历太少。

不过,因为这件事,坡嘴村的名声更臭了。

别人从村口经过,都要忍不住的吐个口水,表示自己的不屑。

陈白羽也觉得这女人死得太没有价值了,不过是成全了贱男渣女而已。既然有杀死自己的勇气,为什么没有弄死贱男渣女的力气?既然有杀死自己的决心,为什么就没有为了孩子而努力活下来的坚强?

自己死了,解脱了。

但孩子呢?

没有妈的孩子,以后多艰难?

只要多为孩子想一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为情情爱爱想得太多,为儿女想得太少,所以才会在婚姻失败的时候选择自杀。陈白羽真的很难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要自杀呢?

就算是要杀,那也是杀对不起她的人啊。

蠢。

不过,这是别村别人的事,陈白羽并没有太在意。

“头发干了吗?”阿婆摸一把陈白羽的头发,“我给你炒的芝麻都吃了吗?”阿婆对陈白羽的头发很伤心,掉一根都觉得心疼。

没有办法,陈白羽的头发实在是太少了。

“都吃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长头发。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陈白羽都有两个明显的缺点,一是身高不足,二是发量少。

身高问题,暂时是谜。

但发量少,却是因为她小时候头顶长浓疮的缘故。

很多人都说,能产出头发来就应该感谢祖宗了。

好像也是,不应该奢求太多。

阿婆平时除了给她准备炒芝麻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各种小偏方都试过了,但陈白羽的发量就是不多。

不过,幸好没有掉发。

否则,就真的要哭了。

“头发不要留太长。营养不足。”

陈白羽撩了撩好不容易长长的头发,委屈的看向阿婆,不想剪。

“现在天气热,剪头发正好。”阿婆觉得陈白羽的头发太长了,不方面。

阿公看了陈白羽的头发一眼,一锤定音,“剪了。”

陈白羽嘟嘟嘴,“好吧。明天剪。”然后,和阿婆商量,不要剪齐耳短发,剪锁骨碎。

阿婆不懂什么是锁骨碎。

村里人帮孩子剪头发,一般都是齐耳短发,或者是适合的剪短一些。至于碎发什么的?

不懂。

陈白羽想起以后的bobo头,想阿婆也剪不出来。陈白羽脸型偏圆剪Bobo头会很可爱,很萌。

所以要年轻的时候剪。

等她年纪大了,需要成熟的时候就不适宜再剪可爱的bobo头了。

阿婆一边撩起陈白羽的长发,一边用大葵扇轻轻的扇着,“头发太长,不容易干。还容易得头风。”

“一会睡觉的时候,要在额头和太阳穴涂抹万金油,防止头痛,感冒。”

“嗯。”陈白羽靠着阿婆,打个哈欠,好困。

“要看看阿祖吗?”

“要。”

这两年,都是小胖子陪着阿祖一起睡的,平时他也警醒。总能在阿祖要起夜的时候第一时间醒来,然后把阿祖抱到准备好的木桶处。

既然小胖子陪着阿祖,陈白羽也不好再像小胖子小时候那样挤在一起,毕竟小胖子已经长成了小小男子汉。

陈白羽就搬到了二姐三姐的房间。

头发干了,陈白羽准备睡觉。

睡觉前,先去看看阿祖。

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就怕会吵醒阿祖。

阿祖的睡姿很好,睡得很安详。

回到房间,陈白羽打个哈欠,在床上滚一圈,长长的枕头枕一半,双手抱一半,双脚卷起来。

是的。

这是陈白羽的坏习惯。

睡觉的时候会像条毛毛虫喜欢卷缩成一团。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陈白羽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睡,好像又睡了,迷迷糊糊,迷迷蒙蒙,总有些看不真切。

云里雾里的。

她看见一条条的白帆在飘荡,耳边传来阵阵的唢呐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哭喊声。

陈白羽觉的头很重,很重。

她好像回到了当年,很多人因为辐射,因为癌症而去世的时候。有时候,一天就有好几个人去世。

很多家庭门口都飘着白帆,很多人家里都传出哭喊声。

那些看着她长大,曾经给她温暖的人,一个个的因为病而去世。陈白羽好像回到了那个寸草不生的大唐农场。

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个小坟包。

看见一个个家庭破碎。

那种窒息的不能呼吸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太痛苦了。她想起当年站在已经枯掉的大芒果树下的绝望。

陈白羽觉得脖子好像被掐住,窒息,痛苦。

她想要醒过来。

脑海里有各种各样的画面,嘈杂的声音。

好像一个个锤子在敲击着她的脑海,一个个刀在凌迟着她的心。

说不出的难受和痛苦。

陈白羽还好像见到了阿妈。

阿妈最后的时刻。

阿妈刚开始病发的时候,最初是在京都的大医院治疗,后来医生说没有办法了,阿妈也想回家。

所以以埃及人又再回到羊城,可惜,羊城的医生和京都医院的医生一样,都只有摇头。

一家人再回到市医院。

已经忘记了,走过多少大大小小的医院了。

从京都到羊城,再到市里,然后失望的只能回到农场,把希望寄托在各种小偏方上。

在绝望之前,阿爸说,要不再去广西的玉林医院试试?

就这样在家里等死,阿妈愿意,但阿爸不甘心。

陈白羽兄妹几个也不甘心。

阿妈辛苦了一辈子,能享福的时候却病了。

一家人又到玉林医院。

那时候,阿妈已经瘫痪在床,大小便失禁,脖子以下的地方都没有了知觉。但医生又是打针,又是针灸的,陈白羽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希望。

在其他的大医院,医生都只有摇头,说没有任何治疗的必要。但是,在这里,医生却认认真真的开药,治疗,给了陈白羽兄妹希望。

阿妈的身体好像稳定了下来,平时的抽搐也在慢慢的减少,也能陪着陈白羽兄妹说说话了。

十多天后,全家人都看到了希望。

但是希望很短暂。

陈白羽不明白,明明医生早上还说,阿妈的身体有好转的。为什么到了晚上就突然病变了?

突然得她接受不了。

那天晚上......陈白羽的生日。

阿妈还高高兴兴的说希望她能早些嫁出去,不要在家当老姑娘。要找一个喜欢她,爱她,宠她的男人。

还骂了李天朗,觉得他没有担当。

阿妈对李天朗莫名其妙要分手的事情仅仅于怀。要说,一开始有多看好李天朗,后来就有多讨厌。

出门在外,遇到李天朗打招呼,阿妈都会会给他一个‘哼’。

特别是看着陈白羽不愿意结婚,一直一个人后,阿妈对李天朗的意见就更大了。每次遇到的时候,都好像在看仇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如果不是还有礼貌在,阿妈都想要扑上去打一架,问问他为什么要分手?

撩了不结婚,就是耍流氓。

当时,陈白羽笑着和阿妈说,一定会给她找一个超级好超级好的女婿,然后让阿妈早些好起来,帮她带孩子。

反正她是不会带孩子的。

阿妈兴致勃勃的和陈白羽说起育儿经,然后说起大哥的孩子,说起大嫂。这一天,阿妈很健谈,和陈白羽说了很多,几乎每个人都提到。

“三十岁了,还没有男朋友。”阿妈拉着医生,希望医生能够给陈白羽介绍一个医生,这样,以后感冒发烧都不用去医院。

医生很无奈,还觉得陈白羽只有二十岁左右,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呢。

这一天,是阿妈病发后,说最多话的一天,也是醉精神的一天。

陈白羽特别特别的高兴,觉得阿妈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这一天,阿妈说想要喝汤了。

陈白羽就到公共厨房给她煮排骨汤。

玉林医院很人性化,住院部每一层都有一个很大的公共厨房。这个厨房供给住院的病人家属做饭。

陈白羽给阿妈煮了排骨汤,阿妈说这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汤。

这一天晚上,阿妈还给外婆打了电话,让外婆给陈白羽介绍男朋友,担心陈白羽以后老了会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会没有依靠。

所以阿妈最希望陈白羽能找一个男朋友,然后嫁给爱她宠她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阿妈叫外婆外公要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的时候,陈白羽的心突然的跳了跳,总觉得心口有着莫名其妙的窒息感,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陈白羽从来没有想过,白天很精神的阿妈会突然的病发。

明明一切都很好,但是,到了晚上11点的时候,阿妈突然就全身抽搐,叫着难受。

阿妈拉着陈白羽的手,好像想要说什么,却因为舌头卷缩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有痛苦的吱吱呜呜。

医生过来抢救。

陈白羽浑浑噩噩的被人推出病房,她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病房的门看着阿妈痛苦的样子,却无能为力。

眼泪刷刷的落。

控制不住。

那时候,她愿意付出所有来换阿妈的身体健康。

但是,从病变起,阿妈就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甚至连痛苦的声音都没有。

那时候,陈白羽才突然想起,原来阿妈能陪她聊天,能给外婆打电话,不是因为身体好转,而是因为回光返照。

陈白羽跪倒在地上,甚至忽略了旁边同样痛苦的阿爸。

好一会,医生走出来问:要不要回家?

那时候已经有了火葬,也被要求火葬。但很多农村的人,不愿意火葬,千方百计的逃避。

农场的人也一样,即使农场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他们还是要回到农场去。

陈白羽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咬着牙齿,“要回家。”

她的阿妈为什么要从京都的大医院回来?就是因为她怕,怕自己不能回家。

阿妈想要回家,她要带阿妈回家。

旁边已经站不起来的阿爸连话都说不出来,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落下。陈白羽担心阿爸会晕倒,然三姐照顾阿爸。

因为医生说,阿妈的身体有好转,所以阿爸让哥哥姐姐都忙去了,大家已经守了阿妈很长一段时间,好几个月了,都积累了不少的工作。

既然阿妈的身体好转,他们也要安排好工作和照顾阿妈之间的平衡。

那时候,医院里就剩下陈白羽和阿爸,还有三姐。

“如果要回家,就尽快安排吧。”医生连节哀都没有说,就让陈白羽赶紧带着阿妈回家。

否则,在医院死去的人,就必须要火葬的。

陈白羽打起精神,找医生推荐能送阿妈回家的小面包车。有一些人,不愿意拉快去世的人,觉得晦气。但也有一些人以此为生,专接医院的生意。

医生手里有好几个联系电话。

陈白羽找到其中的一个,谈好价钱,然后准备带阿妈回家。

一辆载着阿妈的小面包车,还有她的A8。

“小,小五。”阿爸拉着陈白羽的手,“我开车。”阿爸的眼泪滴落在陈白羽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

“你和小三陪你妈。我......”

“爸。”陈白羽不敢让阿爸开车,怕他会出事。

“小五,我怕。”这是陈白羽第一次听阿爸说怕。

陈白羽看着红了眼眶,好像瞬间老了好几岁的阿爸,最后点点头,一再叮嘱阿爸开慢一些。

陈白羽知道,阿爸怕眼睁睁的看着阿妈去世而无能为力,所以他选择了逃避。看着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妻一点点的没有了呼吸,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最残忍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种痛恨和不甘,能把人逼死。

阿爸开着陈白羽的车,陈白羽和三姐上了小面包车。

阿妈躺在小面包车里,面色青白,呼吸断断续续,不认真感受根本就感觉不到呼吸。

就连他们准备的吸氧袋都用不上了。

“小五,我怕。”三姐一手拉着阿妈冰冷的手,一手拉着陈白羽,眼泪如珠子,一滴一滴。

滴落在阿妈的脸上。

陈白羽急急地想要擦去阿妈脸上的眼泪,但越擦越多。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眼泪好像雨下一班的落下阿妈的脸上。

如果是以前,阿妈肯定会说‘哭什么?不管什么事情,哭都是解决吧了。’

阿妈不喜欢他们三姐妹遇事哭泣,觉得哭是最没有用的。

如果疼爱你的人,不会让你哭。

如果对方不疼爱你,即使哭瞎了眼,也没有用。

所以,阿妈从小就教她们三姐妹,遇事多笑笑,别哭。阿妈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哭哭唧唧的人。

但现在,她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哇。”陈白羽哇哇大哭。

陈白羽哭,三姐也跟着哭。

在前面开车的司机好像已经见多了这样的情景,习惯了。

从玉林医院回到农场要两个多差不多三个小时。

一路上,静悄悄的,只有陈白羽姐妹的哭声。

电话响了起来,手机另一端的大哥也在大哭。原来,阿爸已经给大哥四哥还有二姐和小弟打电话。

他们的小弟还小,是阿妈最后收养的孩子。

小弟比陈白羽要小十多岁。

小时候,会很蠢萌的把王老吉说成‘王老古’,然后会一脸天真的说‘我长大了要当济公’的傻弟弟。

陈白羽已经感觉不到阿妈的呼吸,她突然的就不知所措。

她的阿妈真的要离开她了。

虽然这段时间阿妈一直病着,但陈白羽从来没有想过阿妈会离开,她一直都觉得阿妈会好起来的。

她一直都认为,那么坚强的阿妈肯定会好起来的。

她怎么就舍得离开他们?

怎么就走了呢?

陈白羽的手指颤抖的放在阿妈的鼻翼边,没有了任何的呼吸。陈白羽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了。

她生日的第二天,她的阿妈去世了。

阿妈应该一直在坚持着吧。

坚持走过她的生日。

那么爱她的阿妈,怎么舍得在她生日的这一天去世?这段时间,阿妈一直都在强撑着吧。

强撑着陪她走过三十岁的特殊生日。

三十岁,不管男人女人都已经应该成家立业了,但她却连男朋友都没有。阿妈怎么能不担心?怎么能放心?

所以,在阿妈生命的最后时刻,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她的终生幸福。

突然的,陈白羽觉得自己很不孝,让阿妈带着挂念离开。

“还有呼吸吗?如果没有了呼吸,要买把香点燃引路,引魂跟着回家。”手机已经送很多死人,对一些习俗禁忌都清楚。

但路边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根本就找不到买香的地方。

幸好,司机有提供,但要钱。

平时五元一把的香,现在要二十。

要了。

陈白羽点燃一支香,等香差不多燃烧完了,再点一支。

三姐呆呆的拉着阿妈的手,“小五,你说阿妈还能醒吗?”

“阿妈两次骨质增生都好了。为什么这次好不了?为什么好不了?”

没有人回答她。

陈白羽呆呆的盯着阿妈的脸看,阿妈的脸在慢慢的变青。陈白羽害怕这种变化,好像这是阿妈永远离开的征兆。

或者应该说,阿妈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陈白羽看一眼后面,没有看到阿爸的车,有些担心。明明就应该跟在后面的阿爸却不见了。

陈白羽很担心,立刻给阿爸打电话,原来阿爸走错了路。

陈白羽让小面包车的司机等在路边。

陈白羽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蹲在路边哇哇大哭。

有些痛,发泄不出来,好像刻在了骨头上一样,是要痛一辈子的。

陈白羽不敢再让阿爸开车,坐上车,系上安全带。

阿爸坐在车后,眼眶通红,还要给人打电话,安排丧事。找‘土狗佬’挖坑,打造棺材,找做法事的人,找人帮忙在坟地旁边搭棚子......

很多很多。

本来,在回到农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这手准备了。但因为阿妈的身体好了起来后,阿爸就取消了。

但是,没想到,阿妈突然的就去了。

听着阿爸一个个电话的打,陈白羽的心揪痛揪痛的,那种被人搓圆揉扁的痛,说不出口的痛。

当初阿妈在京都医院的时候,就一心想要回家,但到最后......她死的时候,还是不能回家。

眼泪刷刷的流,模糊了她的视线,甚至看不清路。

如果,她能警醒一些,发现阿妈今天的异常,意识到回光返照,早些回家......

“小小五,你妈,真的,真的......没有了呼吸吗?她说想要回家的。”阿爸抹一把脸上的泪,“她说想要回家的。在京都的时候,她就跟我说,想要回家。”

“她......我就不应该带她来玉林医院的。我,我就应该让她在家里。”阿爸呜呜的哭得像个孩子。

其实,阿妈的确不太想再去医院的,因为她怕,怕自己回不了家。但家人都怀抱着希望,所以阿妈不想让大家失望,或者她自己也还是抱有希望的,希望能活下来。

即使只有千分之一不到的机会,她都想要试试。即使很多医生都已经摇头了,但阿妈还是坚强的等待期待奇迹的出现。

在玉林医院,医生说有好转的时候,阿妈是开心的。她是真的希望能够活下来,活得更长久。

就好像她说的,‘我不在了,你阿爸怎么办?’孩子大了,能陪伴在身边的也只有老夫老妻。

阿妈是希望陪在阿爸身边的,她在努力的活着。即使很痛苦,她也想要活着。虽然,在很多时候,她痛苦得想要解脱,但在清醒的时候也是想要活着的。

“她说想要回家。我......”阿爸痛苦的无助心口,呼吸不过来,太痛了。

陈白羽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爸看着陈白羽沉默,双手捂住脸,哭得无声又心酸。

回到农场的村口。

村口的大芒果树已经因为枯黄而被砍掉了,再也没有了大芒果树。

不少人站在村口,都是来帮忙的。

伯娘、婶婶在车刚停下的时候,就扑了过来。

‘怎么就不等一等?等一等就能回家了?怎么就不再坚持一会,就一会就能回家了。’

青姨扑过来,抱着阿妈哇哇大哭。

阿妈和青姨都是米婆做媒,两人的关系也好。阿妈去了,青姨哭得要晕过去,抱着阿妈不愿意撒手。

“动了。”

“手,手动了一下。快,送回家去,她想回家的。”

“她要回家的。”

“不回家看看,她怎么能放心?”

“不看看,她怎么舍得走?”

“快。开车,回家去。快。”

陈白羽脑袋很沉,看人带着叠影。

是啊。

没有了呼吸不代表人就死了。

阿妈。

她的阿妈还在。

陈白羽看着阿妈被放在大厅里,看着被扯掉尿管的阿妈的身体突然的跳了跳。

“阿妈。”陈白羽扑过去,想要和阿妈说说话,最后的话。

她祈求着,希望阿妈能突然醒来,和她说说话。

即使只有一两句,或者只要睁开眼睛看看她就好。

但是没有。

阿妈也只是跳了跳,然后就没有其他动作。

“人去了。”

“回到家,她能安心去了。”

“她怎么都要回到家才去的。”

......

“准备丧事吧。”

陈白羽被五婶教着给阿妈换衣服,她昏昏沉沉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眼泪不停的滴落。

但五婶说,不能把眼泪滴在阿妈身上,会不吉利。

陈白羽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好像看到阿妈去世。

陈白羽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头很重,很痛。

她想要说话,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堵住喉咙,让她发不出声音来。

陈白羽双手掐住脖子。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海水里,海水从她的口、鼻、耳等进入她的身体,让她慢慢下沉。

她甚至两扑腾的力气都没有,慢慢的下沉。

陈白羽用力甩着头,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但不能,她却好像又置身于一片的火海中。

她好像能感受到自己被火灼烧时候的疼痛。

火辣辣的痛。

她甚至还能闻到香喷喷的烧肉的味道。

陈白羽觉得自己要被烧死了,然后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迷迷糊糊地,好像有人摸她的额头。

冰凉冰凉的。

感觉就好像是被烧得光秃秃的她,被抛进了一桶冰水里去。

“小五,醒醒。”

“小五。”

陈白羽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很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阿爸阿婆担忧的眼神。

眨眨眼,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陈白羽觉得头很重,“难受。”

她好像做梦了。

她好像回到了上辈子。

“没事了,没事了。”阿婆联系的摸摸陈白羽的额头,然后在她身上一遍又一遍的擦万金油。

“发烧了。很快就好。”

“我头好重。好难受。我想要吃雪条,想要吃冰凉冰凉的东西。”陈白羽扁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阿爸阿婆,眼泪汪汪的。

“很快就好了。”阿婆瞪了阿爸一眼,“都怪你。走什么夜路?”

阿婆看到陈白羽脖子上的手指印的时候就想要骂人了,真是的。

阿爸也心虚愧疚,他也不知道会碰上那样的事情,害得他家小五病了。的确是他的错。

他就不应该带着陈小五走夜路的。

陈白羽有些疑惑,她只是发烧而已,和阿爸有什么关系?

“我应该是刚考完高考,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突然放松,身体不适应,所以才会发烧的。”

“很快就好了。你们别担心。”

陈白羽不知道,家里人已经把她的发烧归咎于‘碰到了脏东西’‘沾染了晦气’,已经开始准备找到人来做法事,然后再去找村里的人借米来帮运。

因为陈白羽的发烧,阿公阿婆把阿爸狠狠的给骂了一顿。

明明就可以在宝鸡镇住一晚再回来的,偏要走夜路。

阿爸既担忧又愧疚。

阿婆给陈白羽擦了一身的万金油后,又给她端来一碗臭气草加艾草和姜片煮的水。

真不想喝。

但是,看着阿婆担忧的眼,陈白羽只能捏着鼻子一口闷了。

“好难喝。”陈白羽的小脸皱成一团,“阿婆,你忘记加薄荷了。”所以,全是臭气草的味道。

“一会再加。”

阿婆给陈白羽盖上被子,让阿爸看好陈白羽,然后拿着小篮子出门去化米来帮运。

陈白羽觉得很困,身体很重,很快就睡了过去。

但不一会又被热醒了。

“阿爸,我很热。”陈白羽很委屈。

阿爸手里拿着大毛巾,不停的给她擦汗。

“很快就好。”

陈白羽想要扯开被子,但被阿爸阻止了,“出一身汗就好了。”

哇哇。

好难受。

陈白羽想要跳起来,想要泡在冷水里。

好热。

整个人好像正挂在火堆上烤,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正在被烤得出油的烤鸭。

脆皮烤鸭。

陈白羽浑身不舒坦。

不舒坦了,小脾气就涨了� �

“阿爸,你背背我。我难受。”

“好难受。”

“阿爸,我想吃雪条。我就要吃雪条。”

“好。背背。”

阿爸把陈白羽背起来,在屋里转里转去,好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她。

陈白羽趴在阿爸宽厚的背上,慢慢的睡了过去。她隐隐约约的想起,上辈子,她被黄蜂针扎成猪头的时候,也是这样哭着找阿爸要背背。

很多同学都不相信陈白羽是被捡养的,因为她身上的幸福感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每每这时候,陈白羽就会骄傲得意。

即使她是被捡来的,也从来不比别人少什么,更不缺爱。

陈小五因为撞上了晦气东西而发烧的事情,很快就在村里传遍了,不少人过来看看。

看看陈小五,然后给阿婆出出主意。

怎么样怎么样才能去晦气。

你有小偏方,我有小窍门。

热心又温暖。

但陈白羽称体不舒服,不想说话,就连感动都降低了几分。所以,直接趴在阿爸的背上假装睡着了。

“怎么就撞上了?”

“荔枝根村的七婆画符好用。”

有人看到陈白羽脖子上红色的痕迹,狠狠的抽了一口气,然后埋怨阿爸,“怎么就带着小五走夜路呢?”

要是大半夜的被掐死了,怎么办?

想想就心惊。

黄妈妈也过来看过陈白羽,说是发烧,出一身汗就好了。

喝了好几碗臭气草的水,然后用姜盐狠狠的擦了一边身体,陈白羽才觉得沉重的身体轻便了些。

然后阿婆又用从各家各户化来的米给陈白羽煮粥,薄荷粥。

喝了一碗薄荷粥,还没有完,还有一碗不知道哪来的符纸烧的水。看着水里的灰烬,陈白羽捏着鼻子,闭着眼,快速地猛地灌进嘴里去。

紧闭着嘴巴,就怕自己一张开嘴巴,就要吐出来。

呜呜。

好难喝。

好难受。

她不想喝这些东西。

但每次对上家人担忧的双眼,陈白羽就只能说服自己,喝吧。最多就是拉个肚子而已。

幸好,她的胃功能强大,没有拉肚子。

“我真的好了。”陈白羽不想再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她说了很多次,脖子上的手指印是她在做梦的时候自己掐的,真的不是什么‘聊斋故事’里的女主角来找她聊人生。

但是,大家都不相信,一口认定陈白羽就是被‘脏东西’冲撞了。即使是陈白羽自己掐的,也是那些‘脏东西’在作祟。

不管陈白羽说什么,大家就是不相信她真的没有被妖魔鬼怪害。

喝了符纸的水后,阿婆又找人来给她做法事,然后看着陈白羽真的精神起来才放心。

陈白羽很无奈,她敢不精神吗?

她不过是感叹一句很热,不想动,阿婆又给她煮了一碗臭气草水,然后还有一碗符纸的水。

她当然要快快好起来了。

再不好起来,她的胃可能就要受伤了。

终于消停了。

陈白羽松了一口气。

不过,大舅进宅的日子也近了。

陈白羽好起来后,就天天带着村里的小孩子去山上摘野果。

因为陈乐乐和陈杏子等小伙伴们还没有放假,小胖子也要上课,所以陈白羽只能陪着更小的孩子疯玩。

阿祖和往常一样,在龙眼树下的摇椅上乘凉。

7月份的天气很烈,但农场因为绿树成荫所以并不会太热。

陈白羽直接躺在龙眼树下的草席上,旁边放着一本纯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陈白羽很喜欢关于达西庄园的描述。

随手把书扔一边,打个哈欠。

困了,睡一会。

陈白羽翻个身,抬头看向旁边的木瓜树,暂时没有成熟的木瓜。

“哎。好无聊。”

陈白羽又翻个身,阿爸已经跟着阿公去荔枝园修剪了。今年的荔枝已经全部摘了,现在需要修剪枝丫,为来年的结果做准备。

阿婆则去摘凉粉草,说要给陈白羽坐凉粉。

躺着有些无聊了,陈白羽坐起来,靠着阿祖看书。

“阿祖,我读书给你听吧。”

陈白羽拉拉阿祖的手,然后指指书本。

阿祖笑着点点头,“好。”

“阿祖,你热吗?”

“不热。”阿祖笑盈盈的看着陈白羽,眉目慈爱。

读了两页,陈白羽又无聊了,直接爬上树摘了一串龙眼。

一边吃,一边背书,然后把龙眼核用力扔出去,看能不能砸中不远处的蚂蚁窝。黄色的蚂蚁窝边缘是一层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蚂蚁,正在帮运这白色的食物。

阿祖无奈的摇摇头,闭上眼睛,享受这悠然的时光。

大叔公拄着拐杖过来和陈白羽聊天。

大叔公被丽花堂姐气得急火攻心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这些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

有时候看着精神头还不如阿祖。

去年,因为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差点摔了一角,大堂伯就给大叔公打了一个拐杖。

大叔公问起陈白羽考试的情况,陈白羽自觉还不错。

“应该能考上。”

“大叔公,等我拿到京都大学的时候,你也陪着我一起去报道。不是有首歌叫《bei jing 有个金太阳》吗?我们就去看看金太阳,看看天门,再看看长城......”

“呵呵。陈小五,你怎么知道你肯定能考上?”大叔公笑呵呵的打趣陈白羽,“要是没有考上呢?”

“那也没有关系。我有钱呢。”

大叔公看着陈白羽的脸,“以后出去读大学,不要被外面的花枝招展给迷了眼。你丽花堂姐就是个教训。”

“我不会的。我以后还要回农场,带着大家一起发家致富呢。”

“好。陈小五是最好的。”

要是他们家这么多孩子,最聪明的是陈辉年,最乖巧听话的是陈白羽。这两个捡来的孩子,都很出色很优秀。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你老婆掉了绝对一番五胡之血时代奸夫是皇帝终末忍界我只有两千五百岁玄尘道途信息全知者盖世双谐反叛的大魔王
相邻小说
无双农场主超级农场系统瞬间升级999亡灵农场风情农场建成记重生开心农场大唐农场无双农场黑店八零年代农场主生死丹尊星海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