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玩物丧志, 自从小锦鲤来府之后,秦昭一直安排府的下人照料。
不过虽然他很少亲自探望,却没忘记每日过那小家伙的情况。现在想想,这小锦鲤最近的确有些奇怪。
“你说那小鱼这些天都躲在水底不出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秦昭。
负责喂养小锦鲤的婢女跪在秦昭前, 不敢抬头, 紧张声音微微发颤:“约莫是七日前。”
秦昭:“仔细说说。”
婢女应了声“是”,解释道:“先前小锦鲤时不时会出来和下人们玩, 可自从七日前, 它便总是呆在水底。有奴婢喂食时, 才会勉强冒出头来,吃完又马躲回水底。好像是……”
秦昭:“什么?”
“好像……是在躲着什么的样子。”
秦昭眉头微微皱。
七日前。
他遇到那少年也是七日前。
秦昭沉默下来。
婢女虽在摄政王府多年, 但很少有机会这样与摄政王独自说话,屋子里越是安静, 她便越害怕, 吓几乎要哭出来:“奴婢前些天将这事告诉过管事,可管事说王爷这些天事务繁忙, 所以才……”
婢女终于绷不住,落下泪来:“奴婢绝对没有欺负小锦鲤,奴婢真的不知道它为何会忽然变成这样!”
秦昭:“……”
他说什么了吗?
摄政王按了按眉心:“你先冷静一点,本王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果那少年当真是小锦鲤变的,他忽然躲着旁人的理,是担心被秦昭见。
可他为什么要躲?
本王那天夜里给他吃给他喝, 欺负他了吗?
秦昭心头有些纳闷,摆了摆手:“罢了,你先下吧。”
婢女颤巍巍站来,朝他行了一礼。秦昭瞥见那婢女哭红了的双眼, 忽然叫住她:“你等等。”
秦昭顿了顿,不确定地:“本王瞧着……当真很吓人吗?”
摄政王是真的很吓人。
景黎躲在水底,闷闷不乐地吐着泡泡。
七天前,他从摄政王那儿脱身后,连衣服都顾不回,直接就带着回了湖底。偷来的衣服被他藏在湖底一块礁石后头,至于他自己,是打死都不敢再岸。
事后想想,以摄政王那日的态度来,景黎觉自己一定是暴露了。否则,这些天摄政王为何不惜把整个王府翻个底朝天都要找他。
害他连变回人形偷点东西吃都不敢。
讨厌。
……好饿哦。
“小锦鲤,该吃饭啦!”水忽然有人在唤他。
景黎仰头向水,有些惊讶。
这个时间,不到喂食的时候呀?
小锦鲤摆着尾巴,往水游,小心翼翼在荷叶间探出个脑袋。
来的是那位往日给他喂食的婢女,她站在湖岸边,见小锦鲤冒出了头,举着手里的食物朝他招手。
她手里拿的……竟然是糕点???
不等景黎多想,婢女掰下一小块糕点朝水里扔。诚然景黎觉这其中有古怪,可在那瞬间,他的身体是不受控制,飞快游过,将那糕点一口咬住。
下一秒,他被忽然拉的渔网结结实实网住了。
景黎:“……”
这就是传说中,脑子跑不身子快吧。
景黎在被人捞湖岸,又见摄政王慢悠悠从树后绕出来时,在心里绝望地想。
屋子里寂静无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熏香。
桌放着装满水的鱼缸,小锦鲤被放在鱼缸里。这次鱼缸里什么装饰物都没有,水底空荡荡的,小锦鲤蜷缩在鱼缸底部,整条鱼在水底缩成小小一团,瞧着有点可怜。
秦昭走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走到桌边,将手中一盘糕点放在鱼缸旁。水里那小鱼似乎微抬头了他一眼,触及他的目光,立刻收了回。
……他有这么可怕吗?
秦昭耐着子在桌边坐下,抬手敲了敲鱼缸壁:“抬头。”
小锦鲤的尾巴明显哆嗦了一下,慢吞吞抬脑袋。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小锦鲤是仰头着他,一动不动。
在装。
秦昭没说什么,将手中的糕点往小锦鲤的方向推了推:“说你早晨没怎么吃东西,饿了吧,先吃些糕点?”
景黎见自己肚子咕噜一声。
他这几天担心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不敢再变成人偷东西吃,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了。
景黎了旁边的点心,又悄悄了坐在桌边的摄政王,终于抵不过美食的诱惑,从水底游来。
他最近都躲在水底下,相关证据也都被他藏好了,这人没道理会发现他的身份。
景黎自我感觉良好地想着,朝摄政王扬脑袋。
可摄政王动也不动,完全没有要喂他的意思。
小锦鲤纳闷地摇了摇尾巴。
摄政王淡声道:“想吃就自己出来。”
景黎:“???”
这……这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发现了???
小锦鲤又朝他摇了摇尾巴,假装不懂。
秦昭瞧出了他的意图,忍不住轻轻笑了下:“现在才假装不懂人话,你不觉太晚了吗?”
景黎:“……”
摄政王果然很可怕!
小锦鲤没回应,秦昭也不催促,悠悠端手边的茶盏抿了口茶:“我与你直说了吧,府中这些时日在闹妖怪,不知你是否说。”
“……本王请了游方道士施法,查出妖气是从人工湖中传出。”
“而那人工湖里,有你一个活物。”
摄政王说这话的时候笑容完全收敛来,从神情里瞧不出喜怒。
景黎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本王向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给你个选择。”秦昭放下茶杯,杯子碰到桌发出一声轻响,“我将你交给那道士,让他把你当妖邪捉炼药。要么,本王特意从京城酒楼里请了个厨子,眼下正在后院磨刀。”
“……说他烧鱼很有一手,本王不介意今晚饱个口福。”
这个选择有区别吗?!
景黎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尾巴碰到了鱼缸壁。
这人明明已经发现他的身份,故意把他抓进鱼缸才坦白,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这下真的逃不掉了。
景黎心下绝望,几乎已经见从后院传来的磨刀声。
“要选什么,说话。”秦昭。
事实,摄政王对他说话时语气始终是平平淡淡,语调里甚至带了几分笑意。
可在景黎来却是可怖至极。
他觉这世界不会再有比摄政王可怕的人,民间的传闻果然是没错的。
景黎觉自己委屈又倒霉,可那头摄政王好像已经失了耐心:“你果不说,我便让人把你送进后厨了。”
说完,他抬手。
“不要,我说,我说!我不是妖怪,我也没有要害人,你不要吃我呜……”
少年的嗓音清亮,带着一丝哭腔,尾音都在发抖。
秦昭动作略微一顿。
他事先已有心理准备,但就这样忽然见小锦鲤口吐人言,仍不免有些惊讶。
原来妖邪之说并非完全是假。
秦昭稍停顿,便拿了桌的茶壶。
……他方才是想给自己添一杯茶,这小鱼自己吓自己。
秦昭给自己倒完了茶,神态已经完全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他支着下巴,向水里那条小鱼,低声:“那天夜里来我书房的是你?”
“……是。”
“为何要假装家仆?”
“我……”景黎迟疑了片刻,触及摄政王的视线,不敢撒谎,说了实话,“我肚子饿,想找点东西吃,他们以为我是给你端点心的……”
“……”就连摄政王都愣了一下。
这些天秦昭思考了不知多少次,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少年为何要假装家仆接近他。
又为何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没想到答案竟然这么的……傻。
秦昭有些无奈:“就算你被误会,也没有必要出现在我前。据我所知,你是独自从后厨走来的。”
“是啊,我后来也这么觉。”景黎小声道,“早知道我就直接把糕点端走了,干嘛真给你送点心,结果现在要被吃掉……”
景黎越说越觉委屈。
他明明是为了这人着想。
着少年那带着哭腔的声音,秦昭心头竟难浮现出些许愧疚。他掩饰般抿了口茶,道:“我可以不吃你。”
小锦鲤愣住了。
“……除非你在我前变回人形。”
似乎是觉自己这话有些奇怪,秦昭清了清嗓子,补充道:“你说你没有害人之心,就要向我证明。先变回人形,以示诚意。”
好像有点道理。
小锦鲤傻乎乎的想着。
可他很快又发现了题所在。
“那个,王爷……”景黎欲言又止地唤他。
秦昭:“怎么?”
“我……”景黎低声道,“我变人是可以,但我……我没有衣服。”
他从鱼变回人形,可是光着身子,没有衣服穿的。
秦昭笑来:“你一小鱼妖,倒是有人的廉耻之心。”
“都说了我不是妖怪……”
小锦鲤不悦地摆了摆鱼鳍。
秦昭没与他争执,他想了想,将鱼缸搬进内室,又从衣橱中拿了件衣物出来。
“是不是要让我出等?”秦昭他。
小锦鲤点头:“嗯!”
秦昭依言出了屋子。
他没有走远,隔着一层屏风,秦昭见屋内水波晃动的声响。
像是有一道微光闪过,随后,便是衣物摩挲的声音。
着那声音,秦昭的心跳莫名变有些急促。
片刻后,有人从屏风后头走出来。
的确是他那天夜里遇到的少年。
秦昭的衣服都是以他的尺寸剪裁,少年穿在身显有些空荡。宽松的领口露出一小截精巧的锁骨,衣袖长长的垂下来,遮住了双手。少年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地,身后跟着一串水痕。
他头发微微濡湿,双眼也红着,小兔子似的,瞧着可怜又可爱。
“把你的地弄湿了。”少年不自在地拉了拉领口,软着声音道,“对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