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看,”金秀先不回答魏长生的问题,而是先问李鹿远,“魏班主这个段子,唱的如何?”
“似乎不太对,”李鹿远也察觉到了什么,“这倒是不太像南戏。”
“你的味道不对,”金秀凝视魏长生,“这曲子你没唱错,滚绣球的曲调,就是这样唱的,但是你特意把曲调给拔高了一层,盖住了琴师的演奏,这原本却也无妨,你的嗓子是极好的,任何琴师在你边上演奏,也只能是陪衬,但南戏讲究水磨腔,你的腔调拔高了一层,这就破坏了原来的意境。”
“更像是你原本的秦腔,不太像南戏了。”
魏长生心里头暗暗吃惊,自己这个唱戏的风格,竟然是被这位贵人一下子就看穿了,“福晋您说的极是。”
“你要先改了唱腔才好!”金秀说道,“额我给你的戏本子,是全新的戏,外头一概都没有的,既然是没有,咱们就一定要有自己个的特色,而这个特色,既不能是南戏那样的柔美水糯,更不能像你的秦腔高亢激烈,若是你把这新戏都唱成了秦腔,咱们这一次就败了!”
“新戏先不能演,也不能唱,”金秀果断吩咐道,“先是让魏班主把这秦腔的底韵都改了,咱们再谈其他,李秀才,这个事儿,就交给你了,你一样样的磨出来,御前献艺,不仅仅是一本戏,若是万岁爷高兴,其余的戏也是要演的,到时候你都唱秦腔的味道,可不成!万岁爷的耳朵是最尖的,除夕那一夜的戏,一位角儿不过是思凡里头有那么一两句不太成,就被万岁爷给记住了。”
如果用一句不好听的话儿来形容魏长生,那就是本事手段技术都有了,但关键这路数,还是野路子,还不算是能登大雅之堂。
魏长生领命下来,“可这新戏到底是要用什么腔调来唱?小人见到好唱词儿,心里头就已经是痒痒极了,若是还不让小人唱,实在是按捺不住了。”
“你先把南戏再温习一遍,再把汉剧和徽剧,选那些文理细密的出来,也让李鹿远给你听一听,这些都一气混熟了,再把箫声听懂了!”
“箫声?”
“是,把洞箫的声音给听懂了,”金秀忙命琴师把洞箫仔细的吹了一段来,“要按照这个声音,不能那么高亢,然后也自然不能幽怨,但又要娓娓道来十分动人,声音要像洞箫那样,虽然低沉,但每一个字儿都要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的。要用丹田之气,却不能只是用嗓子。幽雅婉转、若断若续的唱腔,要是这样才行!”
魏长生若有所思,他隐隐觉得十二福晋说的话,好像是在自己面前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但是这道门如何进去,魏长生还摸不著头脑。“福晋是否能明示?”
“我也明示不了,”金秀摇摇头,“但我只能是告诉你,你务必要唱的和秋日白菊一样,凌霜冷艳,又要有气度,这气度如何显示,若是闺中女子,爽朗大气是有的,但若是慷慨激昂的,倒是过了,所以你想想你在定兴县的那一出金山寺,场景情绪极对,可若是每一出戏都是这个味道,如此就不对了!”
“我只能是听,听你唱出来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够符合了我的耳朵,我才知道,你唱对了。”金秀起身,“魏班主,你是这梨园行当的人,知道这当头炮,若是打不好,后头的事儿就不好办了!所咱们这第一出戏,是一定要好的。”
魏长生和李鹿远听得金秀的这一席话,不免是听得心潮澎湃,恨不得这会子就即刻完成十二福晋的要求,“什么时候我的耳朵听对了,你们两个的差事儿才算是办好了。”
金秀起身出门去,刘太监送金秀的时候又啰嗦起来,“如今头面首饰一概都没有,却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东西呢,是重要的,咱们这一出戏,恰好是要用到各式各样的珍宝,这是不能怠慢的,而且你也是看过场面的,好些时候都要穿鲜艳的新衣裳,咱们那些衣裳,我瞧着都不成!到时候这里头就要砸了。”
“福晋说的极是了,”刘太监担忧说道,“可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办,前些日子原本以为高中堂高升了,内务府那边多少能给一些了,可去了之后,还是要不来,奴才觉得,福晋您能不能请三和大人再帮衬咱们一回?若是他老人家出面,内务府会计司哪里必然就会拨款了。”
金秀摇摇头,“现在却是不必,这个事儿是有些重要的,却不是那么的紧急,我自然会想办法,日后要求人,却也不是现在就求三和的。”
既然是十二福晋心里头有数了,刘太监也不啰嗦什么,金秀又叮嘱了几句其余的事儿,她正预备着离开,刘太监又提了要求,他说想再问十二福晋要一些银子,安排南府的差事儿,特别是长生班这些人,就算是薪水暂时不必付,但吃饭起居上这些银子还是要开销的。
小叶子顿时拉下脸来,要银子的话,现在是不仅是要了章嬷嬷的老命,更是要了小叶子的小命了,别的且不说,稍微有些能贴补的银子,都已经拿给南府了,现在这个刘太监真是不识好歹,又来银子了!
“如今没有,可接下去马上就要有了,”金秀笑道,“会有新的大臣来管着内务府会计司,到时候他一定会拨款的,南府差什么,他都会补上。”
这话刘太监不太信,但十二福晋带给南府太大的惊喜了,这倒是让人不由得不信,“果真吗?”
“自然是真的,我何必骗你,接下去的好日子就要到了,但现在我们要先把自己个的事儿办好,不能在最后的关键时候出岔子,你把南府给管好了,务必不要再出现今个这样的事儿!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们,你们这几个人,我已经帮过你们了,再找死,我一概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