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福晋知道皇帝是念旧情的,不然的话高恒不会在内务府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事儿,若是让高恒寻到了机会,在皇帝面前多多出现,只怕是皇帝就会忘了弹劾,而是记得高恒的好来,这样一来,这一次的事儿,就算是办砸了。
福康安冷哼一声也不言语,六福晋瞪大了眼睛,“你可别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在六福晋的威逼之下,福康安无奈的答应下来,“真不知道宫里头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一个意思!”福康安无奈的抱怨道,“每日都是为了旁人筹谋,自己个又得不到什么!”
“那他也没有什么坏处,”六福晋施施然的走了,“瑶林,这个事儿,你务必要上心了!”
李玉一说起弹劾高恒的折子,福康安就知道了六福晋安排的人出手了,他有些无奈,出于他的本心,他压根就不想干这个事儿,但一来堂姐有托付,又是那个人的谋算,不免捏着鼻子,也要帮衬下去,“万岁爷心情还好吗?有这个事儿,只怕是不舒服了。”
“奴才瞧着倒还好,”李玉悄悄说道,“尹相已经把这个事儿办了。”
“谁在外头呢?”里头传出了皇帝的声音,“是安儿吗?快进来!”
福康安整了整衣裳,抬脚跨步进了养心殿,日常见皇帝不用大礼参拜,只是甩袖子半跪请安即可,“你用膳过了吗?”皇帝言笑晏晏,瞧着心情不错,“李玉,朕的晚膳有一品翠玉南瓜饽饽,味道不错,叫御膳房预备下一品,给安儿当夜宵。”
李玉领命下去,福康安又谢过皇帝,“多谢万岁爷。”
福康安并不是进来和皇帝说闲话的,皇帝日理万机,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说闲话的功夫,福康安先是请安问好,随即告诉了皇帝明日的行程如何,早起御门听政——这倒不是每日都做的? 只是在初一十五一个月二次见军机处并内阁大学士? 六部九卿,还有都察院的御史? 詹事科道等? 有些时候是礼仪上的事儿,有些时候也会正经商议一些事儿,所以这又是该御前大臣安排好随扈之事。
清晨御门听政? 上午要见军机大臣? 午睡后再批折子? 临晚膳之前是一个半时辰,是皇帝自己个安排的空闲时间,除非有特别重要的紧急军情? 不然这个时候是都不处理政务的? 皇帝要不在紫禁城御花园里头溜达溜达? 或者是去西苑泛舟,有时候也去景山爬山? 或者是西北角的跑马场跑一会马? 或者是射箭。世宗皇帝还会听一会小曲或者是听几段戏? 但如今的永盛皇帝对着这个不甚感兴趣? 除却大节庆之外? 一般不听戏。
固定动作安排好了,福康安就是来问皇帝下午那一个半时辰是怎么安排的,想去什么地方,福康安要特意提点过那个地方,当然不是提前一日,而是提前小半个时辰去清场,这样的话,确保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惊扰皇帝,这个闲杂人等可不是包括宫女太监,或者是想着博得圣宠的嫔妃们,而是一切无关紧要之人。
皇帝喝着茶听福康安说话,“明个午后瞧一瞧,皇太后那边有什么安排,若是朕能去的,去皇太后那里凑一凑热闹。”
虽然皇帝并不是需要每日给皇太后请安的,但是皇帝去的颇勤,三五日就是要亲自去寿康宫请安一次,每日还要再打发总管太监李玉等人轮流到寿康宫问一切事物可否妥当,“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皇太后了。”
“是,”福康安还不知道皇太后那里有什么事儿,“奴才明个去问一问。”
皇帝下午这一个半小时自己溜达之后,用了晚膳,又是批折子的时候,到了一更天,或者是自己个独居,或者是翻牌子召唤某一个嫔妃伺候,皇帝枯燥又乏味的一天就过去了。
福康安见到皇帝没有吩咐,鞠躬一下,也就预备退出去了,“安儿,”皇帝笑着开口了,“你在朕身边伺候着有些年头了,我瞧着你一直当着侍卫,到底是不太像样,外头的人还以为朕对着你不好呢。”
“皇上对着奴才的恩德宛如高天厚地,”福康安连忙说道,“不仅是奴才知道,奴才阿玛也是清楚,时常叮嘱奴才一定要忠心伺候万岁爷。外头的人也必然如此想的。”
皇帝微微一笑,“可朕到底是不能委屈了你,你如今只是侍卫,虽然当着御前侍卫,可伺候朕之外,并没有其余的差事儿当着,朕今个想想,也实在是说不过去,我想着让你去内务府当差,安儿,你觉得如何?”
这一席话就看得出来皇帝对着福康安是多少的宠信了!所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又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话,皇帝要用谁不用谁,基本上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绝不是说还有打着商量的口气,而这会子皇帝竟然是和福康安商量,问福康安愿不愿去!
若是尹继善在这里亲耳听到皇帝口气如此温和,只怕是真的一口气就要背过去,他可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福康安心里头一动,知道了皇帝大概的意思,他被那个弹劾折子和尹继善代为问话的结果所影响了,想换掉高恒。
这个下定论的时间,不过是一会,福康安就想明白了,“万岁爷所命,奴才原本不敢辞,只是,奴才不想去内务府!”
“这是为何?”皇帝倚在圆枕边上,对着福康安说道,“为何不去?给朕一个理由。”
“内务府虽然是也伺候圣上的,可所处置的事儿,都是皇家之事,奴才斗胆说一句,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这话不对!”皇帝笑道,“须知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天下难事必作于细,若是这些琐碎的事儿都不办,日后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挑起千斤重担?”
“可若是每日拘泥于这样的琐碎小事儿,忘了自己的志向,只怕是没几年,奴才的雄心壮志就消磨于日常庶务之中了。”